見建恆帝未曾理會的將頭低下去,馮唯微微有些尷尬道:“回陛下,長公主已經在殿外,說要求見陛下。”
空氣漸漸變得凝滯,在馮唯不由落下一滴冷汗時,上面終於傳來建恆帝的聲音,讓他不由鬆了一口氣。
“傳。”
馮唯急忙領命下去,下一刻,一身素衣,看起來虛弱不堪的昭懋長公主抑制著膝上的疼痛緩緩的走進來。
“罪臣昭懋叩見陛下。”(注:皇室的姐妹兄弟對於皇帝而言也是臣子。)
建恆帝抬起頭,看到面前與自己留著同樣血的長姐虔誠的跪在自己面前,額頭抵在大理石磚上,不留一絲痕跡。
宮人們漸漸退去,只馮唯在皇帝的示意下留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建恆帝恍然嘆息一聲,虛無縹緲。
“皇姐請起吧。”
“罪臣不敢,罪臣府中的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是罪臣未曾教導好,求陛下賜罪臣失察之罪。”
失察?
建恆帝看著眼前的皇姐,並未開口苛責,只是默然站起身來,走下龍座,親自扶起昭懋道:“你我是一家人。”
聽到這句話,昭懋不由動容,眼中一紅,不由落下淚來,建恆帝看到此情此景,從袖中掏出帕子,親自替眼前的長姐擦了擦淚,語中帶著幾分無奈與嘆息道:“從前是長姐安慰朕,如今,也該換朕來安慰長姐了。”
話說到這兒,建恆帝已然將昭懋扶起了身,將擦溼了的帕子疊好捏在手中,不由出聲道:“這一次,長姐府中的人,做的太過了。”
昭懋聞言身子不由一震,正要開口,卻見建恆帝頗有幾分無奈道:“如今舉國激憤,他們是留不得了,長姐應該能夠體諒朕。”
此話一出,昭懋當即跪地,頗為愧疚的啜泣道:“一切是罪臣的錯,未曾教導好他們”
說到此,昭懋一張梨花帶雨的臉懇求的看向皇帝,帶著幾分蒼涼道:“罪臣知道,外面的人對罪臣與六郎他們的事多有詬病,這一次的事也皆是因罪臣對他們的縱容造成的,罪臣不敢求得陛下原諒,只是”
昭懋說著漸漸哽咽起來,不由低下了頭,說出的話卻誠懇而悲傷。
“罪臣雖是天家的公主,得陛下隆恩,封了鎮國長公主,衣食無憂,應當滿足了,可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罪臣也是一個女人,自平懿的父親走了,罪臣便不知一個人度過了多少個孤獨而清冷的日子,那些日子足夠讓罪臣坐在公主府,數盡府中有多少間房子,多少塊地磚,罪臣害怕過那樣無止無休的日子了。”
建恆帝聞言默然看著跪在腳下的昭懋,不由眸中微動。
“自罪臣遇到了六郎,便覺得自己又回去了,回到曾經未出嫁時的時光,罪臣害怕離開了他,又會在無止境的等待中磋磨這一生,變成一個滿頭銀髮的婦人,沒有一絲生氣,或許這一切在旁人眼中是違背世俗,可在罪臣的眼裡,卻是一種陪伴,一種幸福。”
說到最後,昭懋又一次誠懇的將額頭抵在地上,沒有一絲怨言道:“這一次是六郎他們犯了錯,罪臣不敢求得陛下恕罪,只願拖簪披髮求陛下降下他們的罪,也降下罪臣的罪。”
話音落盡,殿內一片寧靜,時間如流水般細細流過,建恆帝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只靜靜地看著腳下的昭懋,似是審視,又似是憐憫,讓人琢磨不透。
“王允之他們,會由昭獄定罪,皇姐”
聽到建恆帝陡然停頓的聲音,昭懋身形幾不可察的一震,就連一旁的馮唯也不由默然地豎起耳朵聽。
“此次難逃失察之罪,回到府中思過四個月,罰俸一年。”
這話一出,垂下頭的馮唯不由眸中一震,而跪在那的昭懋登時哽咽道:“罪臣,叩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