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不眼熱,自是假的。
在十三尊娘娘的神像前,香案早已擺好,一個魚龍變化盆由眾人圍著放在案前,待到開始,便由帝后先朝盆中添了金銀錁子,六宮嬪妃及外命婦們則依次添盤,隨即便見鬢生銀髮的收生姥姥眉眼帶笑的上前,一邊唸唸有詞,一邊由著惠氏將小王爺小心放入盆中,洗浴畢,又由收生姥姥手捻翠蔥輕輕敲打身子,以取吉祥之意。
洗三禮畢,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謝氏便攜著妯娌秦氏,袁氏,還有以為人婦的顧硯朝一同朝產房去探望長孫妃顧氏。
宮娥們方掀開簾子,便能感受到房內如春日一般的暖意,淡淡如霧的薄煙自綠釉狻猊香爐中冉冉升起,門窗雖閉著,卻因香爐內的金桂香而舒緩,並不覺得沉悶,屋內敞亮別緻,謝氏攜著秦氏她們由懷珠引著走進去。
越過兩層輕紗幔,便見一身形柔軟而豐腴,只穿了銀紅寢衣的年輕美婦人懶懶靠坐在垂著雙層鮫紗的雕龍鳳呈祥的紫檀床上,左手肘支著一方軟枕,手中託著一盞碧翠青釉碗裝的補湯,右手輕輕攪了攪,熱氣裊繞,婦人的額間戴著雪狐毛嵌和闐暖玉的昭君套,唇角勾起懶散的弧度,似是在與身旁侍立的醅碧和絳朱笑說什麼,看起來頗為自在。
此刻聞聲看過來,眸中頓時如飛鴻掠過,浮起一絲欣然與親近,隨手將那盞湯放到床邊的小几上,唇角啟笑,喚了一聲“母親”。
“臣妾定國公府謝氏給長孫妃請安”
眼看著謝氏恭敬地攜一眾人行下禮來,顧硯齡當即命醅碧親自扶了謝氏起身,隨即又轉而看向身後的人溫和道:“三嬸,四嬸,四妹妹快都請起吧。”
謝氏含笑順而起身,身後的秦氏一眾看了這才站起身來,無需顧硯齡吩咐,絳朱早已示意宮娥搬了幾張繡墩來,與醅碧伺候著謝氏一眾圍著顧硯齡坐下。
“這湯也趁熱飲了,莫為我們耽擱了。”
謝氏眼眸落在那盞湯上,伸手斷了,眼看謝氏拿著絲帕的手攪了攪似是要親自喂,顧硯齡含笑接過道:“我都這般大了,若再叫母親喂便是要被阿諾笑了。”
謝氏聞言未說話,只笑著鬆開手,顧硯齡啜飲了幾口,便見宮娥們端了小几,奉了熱茶和點心上來。
“母親,三嬸,你們可都瞧見阿諾了?”
謝氏聞言與妯娌間一笑,隨即點頜道:“瞧見了,看著很招人喜歡,盡傳了你與長孫殿下的優點。”
“將來必是位俊朗又聰穎的小王爺”
聽到秦氏的話,顧硯齡眸中勾起了幾分欣慰,明明高興,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道:“阿諾還那般小,一張小臉都還未長開,哪裡就那麼好看了,可見你們是在安我心。”
說著話,顧硯齡轉而看向了一直坐在秦氏身旁,含笑安靜的顧硯朝,打量間,不由出聲道:“四妹妹看著,如今也圓潤了些。”
顧硯朝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雙頰飛起了紅雲,一旁的袁氏看了一眼抿嘴難掩欣然的秦氏,隨即出聲笑道:“長孫妃不知,朝姐兒如今也是兩個月的身子了。”
“哦?”
顧硯齡含笑看過去,當即對秦氏道:“那我便該向三嬸和四妹妹道喜才是。”
秦氏與顧硯朝聞言皆含笑應了,下一刻,顧硯朝卻察覺到一雙手覆在自己的手上,雖然淡淡的,輕輕的,卻是讓人覺得親近,抬頭間,正是長姊顧硯齡那一雙溫和的笑眸。
“一直以來便聽說,你在尚書府極好,如今看你這般,我也算是放心了”
聽得這番話,顧硯朝不由想到了從前姊妹之間這些年的陳年舊事,一時竟有些哽咽。
若非當年眼前的長姊寬容待她,邀她做她及笄禮的贊者,她如何能入得裕王妃的眼,嫁給瞭如今待她一心,又那般優秀的夫君,又如何能入得那般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