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聞言手中一頓,少女聲音隨即響起:“阿九認為,原本只是偶然,說了反倒讓母親多思憂心,讓旁人知道了,也徒增遐想。”
茶蓋輕輕被壓回蓋上,發出了清脆而低的聲音,謝氏看著座下的少女,表情嚴肅了幾分。
“偶然?悟真觀的事情不說便罷了,淮王府一事,莫非你也覺得偶然而無需為人道?”
話音一落,座下的少女不再說話。
的確,這件事情其實仔細一想,便不奇怪了。
保陵是陳郡最鄰近的縣,要說太孫代聖視察,去哪裡不好,為何皇帝偏偏選中了保陵?
要知道,莫說是保陵縣,便是陳郡也是從未大澇過。
反倒是陳郡鄰近省的淮安縣,前年才落了澇災,難道不更該是視察的地方?
若皇帝是擔心地方太過危險,不敢輕易讓這頗為看重的嫡長孫去,去保陵不過是為了練,為這位太孫籠絡人心,倒也說的過去。
可堂堂的皇孫出公差,宮裡以官船相送有何不可?
哪裡就至於與她們定國府同承一舟?
皇帝,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至於皇帝思量的是什麼,也是再明白不過了。
謝氏的眸子平靜地看向下面坐著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溫和了幾分。
“我知你的想法,你覺著事情只你和醅碧,絳朱她們知道便罷了,人多了,反而讓人傳出許多不必要的猜測來,可我是你的母親,靜華院中的人自然也是不敢多這個嘴。”
見下面的少女微微抬頜想說什麼,終究又未開口,謝氏語中心長道:“你從小懂事,不想我多思多慮,拿小事麻煩我,我自是知道的,可阿九,你要明白,我是你和鈺哥兒的母親,天底下,兒女再小的事情,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又怎會是一個麻煩?”
話音落盡,座下的少女身子幾不可察的一震,看的謝氏心下更是多了幾分心酸。
這個女兒被她教導的太過端莊,太過穩重,事事都替旁人想著,卻是忘卻了,自己也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女,一個本該無憂無慮,撒嬌嗔痴的少女。
顧硯齡覺得此刻的腦子微微一轟,好似一片空白,只有謝氏方才的最後一句話,卻是一遍又一遍響在她的耳邊。
顧硯齡捏了捏微微發涼的手,隨即有點懵然的抬頭,正好對上謝氏的眸子。
而讓她更意外的,是謝氏的眸子中竟隱隱帶著幾分愧意和心酸。
“阿九,你要記得,我是你的母親啊。”
當謝氏略帶異樣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時,顧硯齡心中微微一觸,好似心內最柔軟的那一層被輕輕碰撞開來,過了許久,終究壓下了那抹難以言狀的心緒,整理了神色,順從的點了點頭,隨即低聲道:“阿九記得了。”
謝氏看著眼前順從的少女,她知道,有些根深蒂固的東西是沒有辦法在一瞬間消除掉,但只要能有一丁點的變化,便已經夠了。
她可以等。
終究,是她的錯。
……
當顧硯齡從謝氏房中走出來時,醅碧和絳朱都覺得自家姑娘有些不對勁,似乎一直出著神,根本未在乎周圍的動靜。
直至夜裡伺候了姑娘入睡,她們才放下了心,各自去安睡了。
因著是在船上,不似在琉璃院般屋子大,留有她們值夜的地方,所以顧硯齡在臨睡時,便叫人不用伺候,都吩咐著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知過了多久,船仍在緩緩的行著,皎潔的月色輕然的灑了下來,落在了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飄進了雕刻著花紋的格窗裡,更襯得靜謐安詳。
當月光落在顧硯齡的床前時,透過那淡淡的紗帳,卻是能看見平躺的少女此刻緊緊的皺著眉,像是極為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