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脖看他,蒙拓下頜稜角分明,刀鋒似,年少的時候還瞧不出來,如今經事經多了,身上那股子氣兒便顯出來了,胡人的血統強悍,就算是漢胡生子生出來的也泰半像胡人多一些,蒙拓便是這樣,輪廓像胡人,眉眼卻像漢人,長亭再往他懷裡靠了靠,嘟囔道,“渾身都酸,又酸又澀,動都動彈不得啊。”
蒙拓一驚,憶及昨夜幾度孟浪,頭一回滋味銷魂噬骨奈何當真春宵一刻轉瞬即逝,第二回重振雄風提槍再來便如魚得水、水乳茭融了,若有第三回倒是極好的,蒙拓卻見長亭揪著被角他一放手,整個人便下意識滾到床角去蜷著睡,蒙拓一咬牙生生忍下抱著好容易得來的媳婦兒安安生生睡了一夜,哦不對,不到半夜,這好似才閉眼,搖鈴就響了。蒙拓想了想,伸手去夠床榻上的那隻匣子,拿了個瓷瓶,一開啟。氣味沖鼻,“我給你擦擦,”蒙拓將長亭袖子一撩開,便見胳膊上有淡青色也有紫紅色。不由暗悔,“往後。。。咱們慢慢來。。。”
長亭當即笑起來,“您可先別擦紅花油,味兒這麼衝,叫我怎麼出去見人啊可?人隔老遠就聞到我身上這味兒。指不定還以為咱兩昨兒夜裡做什麼。。。動作了呢。。。”越到後頭,話兒越輕,長亭說著面頰便紅了,手往後背一撐索性一鼓作氣起了床,背過身去催促蒙拓,“快起來別賴了,一早要先去祠堂再去請安,快起來快起來!”
蒙拓笑起來,嘴角拉開弧度不大,但看得出來是真開心。“等你養兩天後,我們再來。。。”一頓,笑得淳樸,“試試別的動作。。。”
長亭輕哼一聲當即被他的不要臉嚇得落荒而逃,蒙拓俯身嗅了嗅沾染上了長亭身上味道的緞被,味道很清甜,蒙拓將臉埋進被子裡去久久不願起來,總算不是夢了,他真的娶到了她,四年前的痴心妄想如今變成了現實。四年前的痴人說夢如今卻終究成了真,蒙拓長長一聲喟嘆,鼻腔裡瞬時充溢著女兒家香甜的味道,值了。活這麼一輩子值了。
搖鈴搖得早,長亭和蒙拓先行至小祠堂給蒙拓生母的牌位上香奉茶,再跟著就去了正院,為示尊重,偌大一座石宅,長亭愣是未乘軟轎。全靠一雙腳走遊廊,見四下無人,長亭掩袖小小打了個呵欠,蒙拓目不斜視靠過來輕聲道,“今兒咱們就搬到祖院去,姨父武將起家,搖鈴時辰太早了。。。”
祖院就是蒙拓置下的庭院,當初是答應過真定,長亭不會挨著庾氏和石猛住,真定才最終拍板同意了的。所以是等搬了,她就可以關起門來睡大覺了嗎?
她是這種沒進退沒規矩的媳婦兒嗎!?
沒錯兒。。。她就是。。。
長亭沒出息稱好,想了想找了個具體點兒的說辭,“玉娘昨兒搬到祖院去了,我們不去,她一人在那兒總有些不好。”
“萬一姨母讓她也住進來怎麼辦?”蒙拓認真思考這個說辭的可行性。
長亭一愣,當即笑道,“張先生也是在祖院落的腳呀,我的陪房,你的幕僚還挨著姨父姨母住,這可就有點怪了。”
蒙拓點點頭,再道,“待會兒你別主動提,我來說。”亙古以來的婆媳問題是怎麼來的?當母親的千辛萬苦把兒子拉扯大了,兒子卻為另一個女人掏心掏肝,這換誰不低沉?若這兒子還不懂得平衡兩個女人之間的關係,那媳婦兒受的排頭大抵都是婆婆積攢許久的怒氣、怨氣以及為了出口氣。這話兒,縱然是之前說好的,可也不能由長亭提出來,長亭一提就變成了這個家族的罪人——你沒嫁進來之前,人都好好的,該挨著姨母住的還是得在姨母跟前盡孝,您可倒好,一嫁進來便攛掇著外甥忘恩負義、不念養恩。。。蒙拓來說,雖說賬還是算在長亭身上,可長亭好歹能在旁邊裝一裝相,當個好人嘛。
兩個人先靠情分在一塊兒,跟著靠容忍寬和走下去,最後靠習慣惰性和方能合葬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