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北人多性韌如蒲葦。
住在更北邊的鬍子更活得糙氣。
原便是被這天氣和地勢磨成這個模樣的。
阿偍扯開嗓門,“爺!咱還走嗎!?今兒個這風不正經!若不是魑魅作祟,便是上天示警,咱莫急這一時啊!”
外頭熙熙攘攘的,有人聲有馬聲都夾在一塊兒,叫人分不清誰在說話兒誰在怨懟。火光被大風吹得時而向西偏,時而向東偏,火舌透過牛皮帳子捲過來。兀地一亮再突然暗下去!
陸紛掀開帳子,卻見白參將正跟這兒安撫戰馬。
馬兒蹄子朝前一踢,白參將躬身打了個揖,“二爺。”
陸紛應了是。“白將軍以為如今咱們是該追還是該守?若要追。便趁敵疲我打,若要退,恐怕殘孽翻過鷹嘴山出了關便逃之夭夭,你我追蹤近三日恐怕便前功盡棄,功虧一簣了。”
陸紛話聲柔且軟。
白參將聽在耳朵裡,頭埋得越低,“二爺說追,我們便追。二爺說退。我們便在山洞裡過一宿。二爺是主將,全憑二爺吩咐。”
陸紛勾唇笑了笑。隔了良久方道,“別叫二爺了,叫爺。二者次之,白將軍,你是曉得的,如今我較之誰又次一等呢?”
白參將連聲應諾。
風狂怒急。
陸紛抬眸遠眺,不遠處一片漆黑。
可他卻看得很清楚,他再往前走一步,若一著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前面是懸崖,事已至此,他卻不得不跳。
他出行近二十日,直到三日前才在灌叢發現周通令餘黨的蹤跡,隨後便一路追蹤,周通令餘黨留下的燒焦了的以供取暖、烘烤的柴禾足足可供應上百人的分量,還有未掩藏好的烤物、匆匆逃亡時落下的小匕首與佩劍…
此間種種,無一不顯示周通令的殘部曾經來過這裡。
他自然狂喜。
能生擒絕不讓那頭頭死了。
要踩著這群賊人的頭顱才能一步一步紮紮實實地登上那個位子。
才好叫陸家眾人,叫秦相雍,叫真定大長公主無話可說。
對了。
他還要順便收復幽州。
石猛不過一介草莽粗漢,死皮賴臉地承了陸家的情又撿了真定大長公主一怒之下丟掉的落地桃子,他怎麼配管上幽州,與平成做近鄰?
“追吧。”陸紛眉梢一挑,眼波流轉愈顯膚白容盛,“白將軍,咱們追吧。砍掉一大半兵馬,從南麓攀上去,他們逃不遠的。機不可失,若如今怕了,惜命了,只怕再也沒有這機會了——你別忘了翻過稠山便是胡人的天下。咱們的手是伸不到那麼長的。”
白參將頭愈埋愈低,幾近低到骨頭裡,應了一聲“好”。
陸紛緊了緊衣襟,前走三步,腳下一停,側身回望白參將一眼再若有所思地撩篷回帳中。
首將既已發令,眾兵士自然聽命,各營各隊中整合集結,共選出五百精兵,鷹嘴峰陡峭險峻盡是奇石怪景,峭壁之間連棵能借力的矮松都沒有,大石上沾了雪氣又滑又溼,一行人滅掉火把,只能藉著火摺子微弱光亮沿蜿蜒小道向上攀扶。
陸紛走在最前。
白參將緊隨其後。
山裡靜悄悄的,偶有兵士一不留神踢落了小石塊兒,陸紛便當即停住,背靠在石塊上,探身往上看。
上面黑漆漆一片,什麼也沒有。
陸紛放下心來,回過身緊緊抿住嘴招手示意後頭人趕緊跟上。
“哎喲!”
山麓中有人低呼一聲。
三山環繞,頓時四面楚歌,回聲一波接一波地往裡衝!
“轟——”
山頂猛地一下火光飛濺!
陸紛忙佝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