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個千頃良田叫他們去種田什麼的。要支撐著幾千人在都市優渥的生活而又不坐吃山空——雖說“邪異門”老本雄厚——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經商。
做生意,只要有完整的計劃,把規模擴大到容納幾千乃至上萬人絕對沒有問題,可以做到全“門”皆商,避免出現有人閒得無聊只好去瞎混惹事。他與“邪異門”高層商討的結果,發現讓這批束縛已久的野馬去打江山是再好不過,他們既有足夠的財力人力,又有足夠的拼勁衝勁,而眼見自己親手創立的商業王國日漸壯大,那種充實感與成就感,當可令他們把興趣從賭坊妓寨轉移到自己建立的事業上去。
若不是他指天立誓自己對做皇帝絕無半點興趣,原本洪堂主的打算就是打進京城搶個龍椅坐上幾天順帶把所有的法令都亂改一通,去鬧他個天翻地覆才算過癮呢。
他起了頭,幾位堂主與韋放宗等人立刻就如何分派人手,排程資金等問題討論得不亦樂乎,風莫離重新趴坐在椅背上,手指撫上系在腰際的青布香囊,眼皮垂頭喪氣地搭了下來。
真的好想好想容容。
昨夜中秋。
家家月圓人團圓。
而她,整整一夜未閤眼,不肯抬頭看月圓,怕見慶團圓。
對宮中而言,中秋乃是大節,辛夫人的尚功局一樣忙得不可開交。辛夫人焦頭爛額,著人帶她至住處後便幾天不見人影,而她們這些繡娘,與親人天各一方,聚在一處啃兩口月餅對著天地上的銀盤,一點兒興致都提不起來,早早躲回住所琢磨四個月後必須上交的功課去了。
辛夫人在團圓宴後找到機會,將卿容容的絲帕呈給了祐熙公主,於是,在宮中叉手閒了幾日的卿容容於八月十六日晨,蒙祐熙公主宣見。
“奴婢卿容容,叩見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
出宮時,她會不會已經變成一個磕頭蟲?卿容容一邊屈膝下跪,一邊忍不住浮起這樣的念頭。
“平身。”
“謝公主。”
她謝恩起身,杏眼不安分地往前偷覷,望見一雙清澈的美目。
卿容容垂下眼瞼,悄悄舒一口氣。小姐在她入宮前曾對她說,若祐熙公主只是個被寵壞的小女孩,堅持胡鬧到底,再好的嫁衣都會被嫌成垃圾,若否,雖然公主挑剔嫁衣的原因會變得比較值得重視,但卻可以以理服之,以情動之,最重要的,是她會懂得欣賞出色的製品。
在她眼底,她看到的,並非一個任性刁蠻的公主,而是一個聰慧而別有心機的少女。
超出十六歲的成熟,在宮廷這個大環境中,變得理所當然。而兄長的寵愛,則讓她儲存了一份難得的天真,才能擁有這樣清朗的眼。
祐熙公主坐桌旁,桌上,平攤著卿容容的絲帕。她珍重地以玉指輕觸冷月,清脆的嗓音猶餘一分童稚:“你繡得很好。”
卿容容無奈地重又跪下道謝:“多謝公主誇獎。”
祐熙右手輕抬,漫道:“站起來回話。”
卿容容低首:“是。”
養尊處優,頤指氣使呵,高高在上的公主千歲,果然是威儀不凡呢。
祐熙仍不曾正視她,喜愛的目光巡著繡帕一次復一次,連聲音都輕飄了起來:“這條帕子就留在哀家這吧。”
這是知會,並非詢問。
卿容容杏瞳一沉,所幸還記得對方的尊貴身份,柔聲婉轉:“公主如果喜歡,奴婢專門為公主另繡一條。”
祐熙公主猛然抬頭,銳利的目光絕非十六歲少女所應有的,口氣轉冷道:“若哀家只要這一條呢?”
卿容容玉手無意識地抓緊衣襬,雖怯然卻話語清晰:“詩以詠志,畫以述情。此繡所以動人心者,只為繡時有所思。這帕子,不是為公主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