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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單

那是怎麼樣的感情,又該被稱為什麼,他是不明白也無法探知的。歐陽克心中最確鑿的情感恰是恐懼和疑慮,在她如此溫柔地對待自己時,他仍在疑慮,並不純粹是因為黃蓉昔日的計謀在他心中紮根,從小他就是這樣矛盾的人。一面瘋狂渴望著愛和認同,一面又會覺得某個人,無論是誰的愛大都是無法依靠,是虛無的,誠然在這一點上,這位縱橫武林的西毒傳人是個懦夫。難怪黃蓉會那樣罵他,他為什麼會憤怒,是因為被戳中了那陰翳的,不容示人的地方,惟一的是,他的確不曾因身為白駝山少主而沾沾自喜,那是他平生罪孽的起因,如果人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如果可以,他還會不會選擇讓白駝山中的,為人不容的叔嫂成為自己的父母呢?

即使黎融曾對他說過要他心安理得,但全然安心是不可能的,大概一輩子也不可能。歐陽克是個有些極端的人,不喜歡也就罷了,一旦喜歡,一旦喜歡!一輩子會賠上的,但恐懼與這愛意共存,如同黑夜依存於白晝存在,會不會變心?會不會離開?會不會只是一時之樂?被幸福所傷是這世上最恐怖的劇痛,一個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的人,被迎進了一間有著炭火和熱茶的溫暖的小屋,隨後再次被拋入屋外的寒風之中,大抵還不如從來就沒有感受過何謂溫暖吧?每每看著黎融,看著她忙裡忙外,身影瘦瘦的,小小的,滿是這人世間最慷慨賦予的活力和快樂,他的自卑便油然而生,進而更加覺得這幸福是這樣的仿如虛幻,幾曾何時,賦予他痛苦的黃蓉也是這副模樣,她們不同,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歐陽克還是歐陽克,會不會僅僅因為這個,即便是不同的人,也會有相同的行為?

說到底,還是因為年幼時的經歷,他是無法信任“人類”這種身為自己同胞的生物的。

不希望,不可以讓她離開,如果沒有愛,感激總可以吧?只要她在身邊就夠了。歐陽克迷迷糊糊的,卻在潛意識裡異常清晰地讀到了自己那隱秘的心思,這傷或許有些故意去受的意思,也就是說,或許他可以躲開,但沒有。這是很卑鄙的,至少是在他自己看來,無論對於黎融是什麼樣的效果,至少身體上的傷痛是對於他自己內心的安慰,他會更有信心,相信黎融不會離開。身上是冷的疼的,心裡卻是暖的,這冰火相融的快樂激盪著,在頭腦和身體之中馳騁,他顫抖起來。

他想到在荒島上黃蓉看著他蔑視的眼神,像蔑視一隻渾身汙泥爛瘡,卻對著人類搖尾乞憐,妄想得到一點關愛的流浪狗。

不自量力,不自量力也沒有關係。

她不是黃蓉,她是說了會愛著自己,保護自己的小姑娘,是黎融,是融融。

夢幻持續的時間很長,歐陽克被拋在過往的夢中無法脫身。黎融為他清洗了傷口,沒敢再同他說話,但再次看他時,才見他雙眼微闔,血色更加褪盡了,儼然是生生疼昏了過去,她這才趕到了原本的情感猛烈地迴歸,撞在她這具瘦小的身體上,撞出了淚,臉上又暖又癢,她才知道是自己流下淚來了。穆念慈拍著她的手,安慰著什麼,她沒聽見。

趙王府的醫官在此時方才姍姍來遲,黎融在見到那同樣年老的的鶴髮的醫者時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並非她所認識所辜負的那位老郎中,隨後理智很快地恢復了。

黎融沒再多說,看著醫官去檢查了一番歐陽克身上的傷處,徑直回身來,找了一隻小瓶子,便開啟塞子,要將瓶中的藥粉往傷口上撒。黎融一下子跳了起來:“不縫合麼?”

“縫合?”那醫官的表情是聽到了一種不曾聽聞的新鮮詞彙的驚訝,因年老而下垂的眼睛瞪得老大,有一種滑稽搞笑漫畫的意味。黎融笑了一下,放棄溝通了。

黎融兩步上前,將醫官手中的小瓶子拿來,瓶身上寫的是“蛙”字,不必多想了,樹蛙粉,果然不能信任,就算是情感上也不允許她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