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向韶齡解釋道:“那日楊一清不是故意要回避你,只是這事.....”
“殿下,我明白他們的苦衷。只是你說餘大人和楊師兄這麼做,能籌措到糧餉嗎?當地的豪強和與之勾連的朝廷重臣能放過他們嗎?”韶齡問道。
“還是你師兄瞭解你,所以那日他才不當著你的面說。”朱佑樘瞭然道。
“我為你們不值。”韶齡直言不諱地說,“此例一開,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到時候就算餘大人修好了邊牆,趕走了瓦剌,他,怕也回不來了。”
朱佑樘站起來,走到窗邊,將一本摺子交給韶齡:“西北二十衛所,屯田、池塘共九百餘畝,所收子粒本足給官軍。而屯田之法久廢,徒具虛名。良田為官豪所佔,子粒所收,百不及一。貧窮軍士無寸地可耕,妻子凍餒,人不聊生。古人云天下雖安,忘戰必危。今武備廢弛,文吏鉗制牟員,不遜奴隸。夫平日既不能養其精銳之氣,臨敵何以責其折衝之勇。”
“這是餘大人的?”韶齡問。
朱佑樘點點頭:“這是他上書給聖上的。今日我一早入宮,便為此事。”
“聖上如何說?”韶齡問道。
“你放心,如今餘子俊已經是國之長城,如今外患仍未攘盡,聖上怎會自毀長城?”朱佑樘說。
韶齡看著朱佑樘,卻見他握拳的右手竟在微微發抖,像是在強壓某種情緒。
“殿下,到底怎麼了?”韶齡有點擔心。
朱佑樘並不回答,只是推開窗子,道:“阿韶,我覺得氣悶,這紫禁城讓我覺得透不過氣來。”
韶齡看著他的神情,不再追問,勸道:“今晚城門已鎖,不如明日一早我陪殿下策馬出城,殿下也好看看我的騎射功夫有沒有長進。”
朱佑樘的神色終於緩解了下來,“你竟然學會了騎射?好,明日一早,我們策馬出城。”
星沉月落,天際一線有了濛濛的微亮,韶齡與朱佑樘迎著淡淡的朝霞勒馬回首,背後的九重宮闕和七寶樓臺已為重重煙樹和浩浩雲山所阻礙。
冬日的寒意沒有打消朱佑樘的清朗和輕鬆。
他,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與宦官朝夕相處。在紫禁城的波雲詭譎中,他從小就失去了母愛,父親的猜忌和寵妃的陷害讓他整日裡擔驚受怕,幼小的心靈就此留下刻骨銘心的陰影。
但是今天的他如此愜意,僅僅是離開了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紫禁城。他望著城外那些已經在秋日裡被收割過的稻田,上面還有點點積雪,欣喜地說,“瑞雪兆豐年,來年順天的百姓會有個好收成。”
路上,韶齡介紹了南方江上的漁舟點點,江畔的蒹葭翩翩。朱佑樘說他想起了很久前有人說過的一句話:如果親眼看到了這樣的江山,不必登仙,一個人的胸懷也可以無比的寬廣。
韶齡無法想象透過眼前這些景色朱佑樘能否看到猶如王孟希《千里江山圖》那樣美麗的山川,但是韶齡知道他眼裡有那些醉生夢死,首鼠兩端的,有那些賣身葬父,餓死荒野的,更有披戰甲的,趕科考的;那些已死去的,未出生的;那些有夢想的,那些仍不屈服的百姓和土地。國有儲君如此,江山當可託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