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烈到底沒跟上。
他在臺階上蹲下來,點了一支煙,看著暗淡的光線下,陳年打了車,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裡。
有點意外。
又沒特別意外。
陳年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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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醫院門口,陳年下車。
不確定這半天的時間這事現在在網上傳成什麼樣了,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他身上的行頭換了一身,臉上也戴了口罩。
以同學的名義,他打探到了安靜的病房,一路上了樓。
病房裡並沒有什麼人,安靜的母親在住院,學校估計給她請了一個護工,這會兒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病床上,安靜閉著眼睛,不知道睡著還是醒著。
不過等陳年走過去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
見到是陳年,也沒怎麼意外。
像是料到他會過來一般,只盯著他,眼睛慢慢變紅,聲音喑啞的開口:「你來了。」
陳年沒應。
也許以他們現在的關係,這種交流,已經不太合適。
沒有等太久,他很快開門見山:「我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了這個時候,安靜躺在病床上,竟也格外平靜:「我跟別人做了一場交易,不能告訴你,要不然,一切就都完蛋了。」
陳年沒追問交易是什麼,只問:「跟誰?」
「不能說。」
陳年盯著安靜,眼睛一點一點冷下去,不是剛認識那會兒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是再不會眼前這個人有任何瓜葛的那種冷。
甚至,連厭惡都沒有。
什麼情緒都沒有。
本來以為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心早就疼到麻木,可安靜看著那雙眼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特別慌。
好像什麼都抓不住,全世界都在慢慢坍塌。
眼淚順著眼角流出來,在陳年轉過身的那一瞬,她忽然坐起身,大聲喊陳年的名字。
陳年回過頭。
安靜閉上眼睛,如同認命:「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哪怕是厭惡,哪怕是恨,也別把她遺忘,當做一個從來沒認識過的陌生人。
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那不如,就徹底失去一切。
至少到最後,她還能不那麼像個怪物。
陳年折返,重新站在床邊。
安靜睜開眼睛,看向窗外:「你記不記得,我之前問過你一個問題?如果我以後變成你不認識的樣子,你會怎麼樣?」
陳年沒說話。
安靜彷彿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好像看著窗外那棵樹出了神:「陳年,我從來就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樣子,你知道我後來的傷都是怎麼來的嗎?」
「自從我媽得了癌症,那個男人就跟她離婚了,那個所謂的弟弟,也再沒找過我一次麻煩,我的傷,是我在夜總\\會的時候,被那群畜生弄的。」
聽到夜總\\會三字,陳年眼底閃過一絲波瀾。
安靜卻笑了起來:「那傷比那個所謂的弟弟弄的疼多了,因為那些傷,特別髒,我每次回去不知道搓多少遍,都搓不掉。」
「為什麼去那個地方?」
「我媽得了癌症,那個男人比誰跑的都快,一分錢沒給我留下,我不去賺錢,我媽就死了。」安靜眨了眨眼睛,聲音輕的像快要聽不到:「陳年,你知道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媽媽慢慢死去卻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感覺嗎?」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因為太喜歡你了。
所以希望在你面前的我,是那個乾乾淨淨的我,是那個最好的我,而不是掙紮在泥濘不堪中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