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在監視我?我呆了呆。雖然我沒有發現,但我知道這不是空穴來風。文侯對人絕不會完全信任,當初我赴援符敦城時,在符敦城的所作所為他都瞭若指掌,自是那裡也有他的耳目在。可是,文侯畢竟對我有恩,要我就此反叛他,我也做不出來。我呆呆地站著,只覺腳下似有千鈞之重。一切都在我的一念之間了。可是我也知道,雖然張龍友說是我要回去還來得及,但如果我轉身離去,一定已走不出這個院子。
他是要逼我表明立場了。我看著他,張龍友被我看得轉過臉去,一張臉卻沒一絲表情。我低聲道:“張大人,你對我真是恩重如山。”
友情,原來也是這般靠不住的東西。張龍友的臉騰一下漲紅了,卻沒有說話。他官越做越大,卻也讓我覺得越來越陌生,以前那個樸實厚道的張龍友已不復存在了。我還想再說幾句挖苦的話,卻忽然想到當初他與我一同反對武侯殺人為食之議的情景,心頭不由一軟,接下來的挖苦話都吞了回去,只是嘆道:“張兄,你好自為之吧。”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只點了兩支小蠟燭,有個人正坐在那兒。這人身上穿著一件黑袍,又靠牆坐著,整個人都似乎要隱入黑暗。我剛走進門,那人忽然道:“楚將軍,把門關上,你坐吧。”
這聲音圓潤動聽,但我耳邊卻如同響起一個霹靂。這正是帝君!帝君還是太子時,話語中總有些輕佻,但現在聲音雖然沒有變,卻顯得極其沉穩。我張了張嘴,也說不出來,只是向前走了兩步,跪倒在地,道:“陛下,臣楚休紅有禮。”
還沒說完,他微微一笑,道:“免禮吧。楚將軍,你是我堂妹夫,不必如此多禮。”
帝君尚是太子時,只知尋花問柳,愛好除了女人以外,就是音樂。登基後我也曾謁見過他一次,在朝中他自是一本正經,但以前那個紈絝子弟的印像太深了,我怎麼都想不到僅僅大半年他就變成現在這樣子。我低下頭,低低道:“微臣不敢。”
他道:“朝中為君臣,現在卻只論親屬。妹夫,你坐吧。”我一坐下來,他已倒了一杯酒,遞給我道:“楚將軍,這春梨酒是今年的新釀。別的酒越陳越好,這個酒有些不同,新酒才有雪梨果的清香,你嚐嚐。”
我對酒並無什麼嗜好,但帝君親自為我斟酒,不能不喝。我接了過來,道:“微臣惶恐……”
“跟你說了,不必這樣稱呼,現在只論親屬。”
我接過酒來喝了一口。這酒十分清冽,喝的時候幾乎喝不出酒味,一喝下去才感到喉嚨口如同燒起來一般。聽他說什麼“只論親屬”,我不禁苦笑。郡主還活著的話,我才是他堂妹夫,現在卻只是個名義上的堂妹夫而已。而帝君叫我來,自然不會是讓我喝一杯春梨酒,我已轉過了十多個念頭,猜不透他到底要說什麼。
他顯然也發現了我臉色的異樣,手指在案上輕輕叩了叩,嘆道:“茵妹巾幗不讓鬚眉,原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材,可惜天不假年。楚兄,我們是至親,還該多走動才是。”
他居然和我稱兄道弟了。其實郡主只是帝君的堂妹,帝君同父異母的弟妹還有十多個,我根本算不上什麼至親,他越這樣說,我心中就越發惶恐。我低下頭,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臣子,豈敢與帝君如此相稱。”
他嘆了口氣,道:“人主與常人豈有異哉?楚將軍,你也多慮了。”只是他雖然說我多慮,卻已不再和我稱兄道弟。聽他這樣說,我才覺得自在些,低頭行了一禮道:“君臣之禮,微臣切切不敢忘。”
與其說我不敢忘君臣之禮,不如說我不想與帝君太過接近吧。帝君叫我過來,做得這般隱密,又瞞過文侯,我已經猜出他的用意來了,十之八九,他是想建立自己的私人班底。他可以說是文侯一手扶持上去的,同樣,如果文侯哪一天想推他下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