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轉頭向康熙瞧去,見他神色悽慘,心想:“你說我在這裡不是方丈,不能叫你開門,那麼我去要本寺方丈來叫門,也容易得緊。”正想轉身去叫方丈,康熙已自忍耐不住,突然放聲大哭。韋小寶心想:“若要本寺方丈來叫開了門,倒有逼迫老皇爺之意,倒還是軟求的好。”雙手在胸口猛捶數下,跟著也大哭起來,一面乾號,一面叫道:“我在這世上是個沒爹沒孃的孤兒,孤苦人伶仃,沒人疼我。做人還有什麼樂趣?一如一頭撞死了倒還乾淨。”假哭是他自幼熟習的拿手本事,叫得幾聲,眼淚便傾瀉而出,哭得悲切異常。康熙聽得他大哭,初時不禁一愕,跟著又哭了起來。只聽得呀的一聲,禪房門開了。行顛站在門口,說道:“請小施主進來。”康熙悲喜交集,直衝進房,抱住行痴雙腳,放聲大哭。行痴輕輕換摸他頭,說道:“痴兒,痴兒。”眼淚也滾滾而下。玉林和行顛低頭走出禪房,反手帶上了門,對站在門外的韋小寶瞧也不瞧,徑行出外。行顛覺得太過無禮,心中又對他感激,走了十幾步後,回頭叫了聲:“方丈。”韋小寶正在凝神傾聽禪房內行痴和康熙父子二人有何說話,對行顛也沒理會,只聽得康熙哭著叫道:“父皇,這可想死孩兒了。”行痴輕聲說了幾句,隔著房門使聽不清楚。其後康熙止了哭聲,兩人說話都是極輕,韋小寶一句也聽不見。他雖然好奇,卻也不敢將房門推開一線,側耳去聽,只得站在門外等候。過了好一會兒,隱約聽到康熙提到“端敬皇后”四字,韋小寶心道:“上次老皇爺叫我轉告小皇爺,不可難為了老婊子,我捺下了這句話沒說,不知老皇爺現下是否回心轉意?”再過了一會,聽得行痴說道:“今日你我一會,已是非份,誤我修為不小。此後可不能再來了。”康熙沒有作聲。行痴又道:“你派人侍奉我,雖是你的一番孝心,可是出家人歷練魔劫,乃是應有之義,侍奉我太過周到,也是不宜……”兩人又說了一會,只聽行痴道:“你這就去罷,好好保重身子,愛惜百姓,便是向我儘教了。”康熙似乎戀戀不捨,不肯便走。終於聽到腳步聲響,走向門邊,韋小寶急忙退後幾步,眼望庭中。呀的一聲,房門開啟,行痴攜著康熙的手走出門外。父子兩人對望片刻,康熙牢牢握住父親的手。行痴道:“你很好,比我好得多。我很放心。你也放心!”輕輕掙脫了他手,退入房內,關上了門。又過了片刻,喀的一響,已上一閂。康熙撲在門上,嗚咽不止。韋小寶站在旁邊,陪著他流淚。康熙哭了一會,料想父親再不會開門,卻也不肯就此便去,拉了韋小寶的手,和他並肩在庭前階石之上,取出手帕,試了眼淚,抬頭望著天上白雲,出了一會神,說道:“小桂子,父皇說你很好,不過不要你服侍了。父皇說臣子們護持得太周倒,倒令他老人家不像是出家人了。”說到“出家人”三字,眼淚又流了下來。韋小寶聽說老皇爺不再要他服侍,開心之極,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喜色。也不敢顯得太過“忠”字當頭,奮不顧身,以免又生後患,說道:“想害老皇爺的人很多,皇上總得想個法子,暗中妥為保護才是。”康熙道:“那是一定要的。那些惡喇嘛,哼,他奶奶,到底有什麼陰謀詭計?”他本來只會說一句“***”,數月不見,卻多了一句“他***”。韋小寶道:“師父,你又多了一句罵人的話。”康熙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是我妹子侍衛們那裡學來的。她和太后都跟著上了山……”臉色一沉,道:“父皇不想見她們。”韋小寶點了點頭。康熙道:“那些喇嘛自然是想劫持父皇,企圖挾制於我,叫我事事聽他們的話。哼,哪有這麼容易?小桂子,你很好,這一次救了父皇,功勞不小。”韋小寶道:“皇上神機妙算,早就料到,派奴才到這裡做和尚,本來就是為了做這件事。奴才也沒什麼功勞,皇上不論差誰來辦,誰都能辦的。”康熙道:“那也不然。父皇說你能體會他的意思,不傷一人而得脫危難。”韋小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