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夜裡的雨, 彷彿褪去了最後一絲生機, 漸漸的乾涸了起來。

殷牧悠倚靠在欄杆上，手指朝簷外伸出，竟有種看著它死的感覺。

明明天災過後，對於誰來說都是最好的。不同的似乎只有褚罷了, 他前些日子在雨裡練劍，又不眠不休的為自己打探訊息，如今總算是病倒了。

這一病，猶如滔天的波浪，直直的拍打了過來。

他得去看看褚了。

殷牧悠收回了手, 徑直的朝這裡嗎走去。

褚睡在屋子裡頭, 額頭滾燙, 被病痛折磨得十分難受。眼見著殷牧悠來, 他費力的露出一個笑容。

褚的眼裡也迸發了些許生機, 光是殷牧悠來罷了, 卻讓他開心至此。

殷牧悠心情複雜萬分：“躺著吧。”

褚咳嗽了起來：“我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生過病, 身體結實著呢, 沒想到這一病，就這般厲害，還不能幫郎主做事了……”

殷牧悠垂下了眼眸, 鴉羽似的眼睫微微輕顫：“褚，你也是凡胎肉體，以後斷不可這樣拼命。”

褚昏昏欲睡，意識也越來越模糊：“郎主待我真好, 我活了這麼多年，從未有一人真心待過我。”

“除了我，該還有一人。”殷牧悠掙扎的露出一個笑容，“你娘啊，她愛你至深。”

娘？

褚的鼻尖酸澀得要命，一顆淚水泅染在枕頭上。

“我做了個夢。”

燻爐之中煙霧繚繞，殷牧悠整個人的聲音都彷彿隔了一層霧氣傳來：“什麼夢？”

褚仍閉著眼：“夢到我牙牙學語，她坐在院子裡抱著我，拿著扇子為我扇風。”

褚的聲音淡淡傳來，殷牧悠彷彿還能聯想到那副畫面。

“郎主，我一直都很笨，你說我娘會不會嫌我，所以才把我丟了？”

他用了別人的身子，從未開竅，自然愚笨。

殷牧悠想起褚以後會成為大禹國的戰神，如此木訥寡言之人，怎麼會成得了最後的冷麵戰神？

他想，便是這個原因吧。

“熱……咳咳。”

殷牧悠拿起一旁的扇子，輕輕為他扇著風。

褚詫異的睜開了眼，漲紅著臉：“使不得。”

“我雖然不能抱著你，扇扇風還是做得到。”

褚喉頭哽咽，他從小到大，再多的磨難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可如今卻控制不住自己。

“郎主，我出身卑微……”

“病了，就好生休息，你幫我那麼多，受得起。”

褚不敢動了，乖乖的躺在床上。他一雙眼瞳侵染了水氣，以往那木訥的印象也驟然消失，溼漉漉的像只無害的小動物似的，無措的看著他。

殷牧悠扇了一會兒，他便徹底的睡著了。

褚的睡臉十分安詳，沒有一絲防備，嘴角還揚著些笑容。

殷牧悠將手中的扇子放到了別處，心裡不見鬆了口氣，反倒越發沉重。

他站起身緩緩走出了這間屋子，外面已經豔陽高照，天氣徹底恢復了應有的秩序，四時輪轉，光陰更迭，理應這般。

天穹高闊，藍得一望無垠，刺眼的陽光在眼前晃悠，殷牧悠忍不住眯了起來。

太久沒有晴朗起來了，突然望見外面的光亮，反倒讓他極不習慣。

殷牧悠沉默的佇立在原地，餘光卻瞥到了守在外面的黑貓：“堯寒？”

堯寒優雅的邁著步子，朝他一步步靠近，再也不復當初兇狠的模樣，反而親熱無比的撒著嬌：“喵”

殷牧悠彎腰將他抱起，單薄的身體支撐著他的重量：“這幾日怎麼老守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