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擔心,有一天兒子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兒子的生命正在一步步靠近死神,而她似乎只能看著兒子遠走,無能為力……
第六章 仇恨的種子一顆就夠 2。
病房裡的雨民身上插了各種管子。雖說已無大礙,但情緒很不友好。小武走近他,問他,他就背轉身,一個人玩手機遊戲,是人不理,好像被搶救回來的自己,是一個恥辱的逃兵。
文琴拿著一大堆藥費單子跑上跑下。當她來到值班診室向醫生詢問進一步的檢查時,正趕上當班的女醫生即將下班。醫生早就見慣了這種急症病人家屬的盲目無知外加心急火燎,所以語氣顯得很不耐煩:
“別瞎擔心,沒什麼事。”
年輕女醫生已經換上便裝,比夜裡見的更嫵媚,更尋常百姓,更富有生活氣息。她把脫下的白大褂塞進更衣櫃,拎了包往外走,邊走邊說:“你們這當家長的也真是,由著孩子這麼胡鬧!……真是的!”
“怎麼是胡鬧呢?……誰願意自己孩子發生這種事?!”
文琴被女醫生的不屑語氣激怒了,本想繼續跟她爭辯下去,一想到兒子還在人家手上,想想還是算了。
文琴骨子裡不是一個能夠忍耐的女人。然而這些年的生活,已經把她的忍耐推到了極限。
雨民三歲那年,文琴與丈夫離婚了。
吵吵鬧鬧十幾年的婚姻,終於靜無聲息。彼此都認為是完全合不來的兩種人,在他們的概念裡,家從來沒有被賦予過溫暖和愛的涵義,只是一個用來吵架的地方。年幼的小雨民,印象裡面很少有父親的形象。父親不知是因為工作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很少回來。一回來,最常見到的畫面是:碩大的客廳中央,母親叉著腰,像個潑婦一樣地衝著父親怒吼。儘管那時候的父親,在外面已經是一位地位顯赫的副局長了,但在家裡,卻倉皇得像一隻老鼠,被母親追著打……
後來,父親從雨民的視線裡徹底消失了。有一次,父親派了一輛車,拉走了家裡所有屬於他的東西——不過是很少的幾箱子書和日常用品。雨民說他還記得那天父親臨走的時候,在他的小臉上深情地親了一下,然後步伐 堅定地出門走了。看也沒有看一眼旁邊虎視眈眈一直凝視著他的母親。
印象裡這是父親一生唯一一次吻他的臉。那種被一個男人親吻的感覺,在小雨民幼小的心靈停留了將近三十年。
母親後來對小雨民說,父親是讓手下的一個女秘書——一個“狐狸精”——勾引跑了,拋下了他們母子。雨民從此對“狐狸精”這種動物充滿了仇恨之情。有一次雨民問起母親,說他還記得當年的母親怎樣從木質的樓梯上衝下來,“咻”地從正坐在樓梯上玩耍的雨民身旁呼嘯而過,雨民先是感到一股冷冽的風向他襲來,接著,便是母親與才進家門的父親的一場疾風暴雨。母親說“你瞎說!那時你才三歲,你怎麼會記得?……”雨民堅持說:“就是記得。”
離婚後的父親依然每月寄來一筆數額可觀的生活費給她們母子。只是不跟她們見面。文琴唯一的條件是:把雨民留在身邊,讓兒子跟自己過。她無法想象,在這個本已經支離破碎的家裡,如果再少了雨民,她將如何捱過這無邊的冷清和寂寞。她說她會一個人把雨民培養成人,她要看著由她一手帶大的雨民,長大後比他父親強。
雨民是那種長得漂亮的男孩子,性格內向而且羞澀,有點像女孩子。於是文琴也經常照小女孩的樣子打扮他,直到小雨民三四歲的時候,還給他扎小辮,穿花衣服。領兒子上街,多少人都誇他,這孩子可真漂亮……這是文琴最感到幸福的時刻!就是小雨民自己,也對他的容貌引以為自豪。
雨民很小的時候患上了哮喘,夜晚尤其咳得嚴重。雨民的咳嗽聲就像消防員出警的鈴聲,讓文琴不管多困都得麻利地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