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可以用來炫耀的家資和陪嫁——我交過幾個男朋友,但是隻要見過我的寡母就知難而退了,其中有一位已經到了談婚論嫁,居然能在我出差的時候,跑去和我母親談娶我的條件——主要是住的條件,他希望我的母親能夠給我們提供住的便利,他是外地的。我的母親待我回來後與我商量,我感覺奇恥大辱——也許他並不是為了解決留京住宿問題娶我,但是……不管怎樣,只要開口了,就不行。
“妾乘油壁車,郎乘青聰馬”的浪漫不屬於我們,我們的結婚喜宴差得我都不願意回顧,至今依然覺得對不起那些給我們出了“份子錢”的朋友——尤其是我的辦公室同事李方,他聽說我結婚,一人獨力贊助800元,1997年的800元,那個時候我一個月的全部收入不過1500元。我當時面紅耳赤,感覺無以為報,後有其他同事對我說,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因為他可憐你。現在誰結婚像你這樣寒酸?
我想想也是,我們住在一間半地下室,夏天只要下雨,我們家就頓成澤國。記得有一天,我一覺醒來,發現我所有的書、甚至結婚證全都漂在水面上,而且那水還在以驚人的速度上漲,也許你會問我,為什麼你把書啊什麼的丟在地上?你不會放到書架上或者抽屜裡嗎?不能,因為我的房子小到只能擺一張大床和一個電腦檯,最小號的那種,我們家連電視都是放在窗臺上的。反正是地下室,窗臺本來不過是個擺設。
我給老公電話,才說一句就哭了,他火速到家,挽起褲腿就鏟水,還對我說:“你就在床上待著,別沾水了。”其實我本來也不想沾水,但是有他這一句話,我就不哭了,心裡剎那間變得亮堂和歡喜起來。
很快我就走了狗屎運——提職加薪出書掙錢,日子變得輕快起來,我們買了車,在郊區有了房,我開始喜歡大手大腳地花錢,但他卻不習慣——他那個時候想創業,所有想創業的人都對不必要的奢侈嗤之以鼻。但是我花的錢是我自己掙的,他能說什麼嗎?不能,既然不能就只好悶在心裡,悶的時間久了,夫妻之間的感情就生疏了——既然我再不會因為一場大雨而束手無策坐在床中央哭天抹淚,那麼他當然也就再不會有機會表現他的俠肝義膽——有什麼是必須他,非他不可的嗎?沒有,商業社會,有錢就可以找到人給你做事,小到家務大到投資。記得沒錢的時候,我說我想做美容,他會打來水說我給你做,但是現在他不肯了,他說你去美容院吧。
人們更加認為他不配我,他不過是一個平常的男人——依然沒有任何掙大錢出大名的跡象,也沒有任何封妻廕子夫貴妻榮的可能,人們說我虧了——我還年輕,而且眼看著就要名利雙收,我的一本書在暢銷排行榜上待了三個月,而且居然還有男性追求者,哭著喊著要和我交往。他更加沉默,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工作上,我對他說:“我們去度假吧,有人請我去度假。”他頭也不抬,說:“我沒時間度假,人家是請你,我去算怎麼回事?”我說:“可以帶家屬的。”他不理睬我,只說:“我沒空,忙。”他忙他的工作,那是一份平凡而艱辛的工作,我在電腦上噼裡啪啦打一陣子,掙的錢就趕上他忙幾個星期的了。
再再然後,忽然所有的人都說我不配他了——男人是厚積薄發的,他開始走狗屎運,甚至有一天他對我說,他準備去香港,他在他們公司的網站上看到一則招募海外員工的廣告,他比照了自己條件,而且打了電話,說只要他這樣的,報名就能批——在海外工作,一年的錢比國內兩年的還要多,惟一的要求是不能帶家屬,而且一簽最少是5年到8年。中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