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燃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他明明知道……」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清和死後的這幾年,所有人都變了,她沒法說服自己喬柏遙還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他明明知道什麼?」江開眯了下眼睛,目光不依不饒地定在她臉上。
蘇燃長長噓了口氣,「阿盞有沒有告訴你她是被盛家領養的,陸清和是她親姐。」
江開預設。
說得再準確點,是盛母蘇文秋告訴他的。
「阿盞出生那年,家裡破產,欠下一大筆債。陸家還不起這筆債,東躲西藏地熬了五年,還是被債主找到,就在最後期限的前一天……」
不知想到什麼,蘇燃笑了笑,用輕到不行的聲音說,「清和告訴我,那是阿盞出生以來,她們吃過最豐盛的一餐。清和從小就寵妹妹,她把大半的肉都給了阿盞,也因此,安眠藥還沒發揮作用,倒先被煤氣燻醒了。」
江開腦袋空了一瞬,平視過去,帽簷下蘇燃的眼睛泛著冷意,「一對神經病,自己想死了,還想捎上兩個無辜的孩子。」
「清和雖然救了阿盞,但自己染上了病,也就是所謂的創傷後應激障礙,」蘇燃彈了下煙,「她生活的地方不能出現任何爐具,公寓必須隨時保持暢通。」
江開想起在入住蘇燃公寓前,她給自己提的幾點要求。
「那她,也得了病?」
蘇燃知道他問的是誰,搖頭:「阿盞的應激障礙最早出現在清和離開後。你能懂我的意思嗎?她接受不了清和的死,所以儘可能地保管著與清和相關的一切。」
她閉了閉眼,「連同清和的病。」
江開心頭被重擊,喉結艱難滾動了下,聽見蘇燃又說,「清和是割腕自盡的,在浴缸裡……這也就是阿盞為什麼見不了和紅色湯水有關的任何東西,這些都會讓她想死阿姐的死。」
蘇燃苦笑著說,「阿盞她脾氣倔,高傲得就跟個公主一樣,公主的氣度她有,甚至連嬌氣的公主病都有,可就是沒有公主命。」
半月懸於樹梢中,清冷的月光穿過枝葉的罅隙鋪在江開肩上,削薄他利落的輪廓,落在地上的剪影像一層紙片,索性周遭沒有風,他還能安穩降落地面。
他曾自怨自艾地認為自己是這世上最不幸的人,可這種不幸只有被平凡的普通人才能襯托出來,在更加不幸的人面前,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
蘇燃用最平淡甚至含著玩笑話的語氣,試圖將這段過往以江開能接受的方式吐露出來,可再輕描淡寫,也無法抹去生活錘打在盛盞清身上的累累傷痕,甚至連喬柏遙的冷血都掩蓋不了。
喬柏遙自認為籌謀好了一切,將每一步的算計都精確到毫釐,以此,盛盞清必然會安然無恙地挺過這兩分鐘。
可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倘若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差池,倘若自己再晚一些,結局還能像現在這般有驚無險嗎?
對於喬柏遙而言,無關緊要的人,利用便是利用了,可對他而說,那是他趨之若鶩的神。
誰都不能動。
話題拐了回去,「醫生剛才說,再晚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喬柏遙這種行為等同於謀殺。
江開沉默地將怒火燒至蘇燃的心頭,呼吸間儘是滾燙的溫度。
蘇燃繃直了脊背,「你想做什麼?」
他再度壓低帽簷,留下輕飄飄的一句,「現在的重點不是我想做什麼?而是喬柏遙還會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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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盞清姐。」
「盛盞清。」
盛盞清想看清救她的人是誰,眼前卻被一團霧緊緊纏繞著,始終辨不清對方的臉。隨即,前胸傳來鈍痛,耳邊響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