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手斬斷了它,巨石嶙峋像落雨一般下下來,吾輩在漫天的墜石裡避無可避,眼睜睜望著辰兮抱著絳珠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視線裡,忽然憶起六百年前也是這般落雨的流星劃過眼前,凜冽清明的辰兮摟著膝蓋坐在神宮的頂端,風吹在身上很涼,吾輩看著他,心卻很暖。
轉瞬眼前便一片漆黑。
降魔塔坍塌,三界為之震動,西天列佛趕赴過去的時候,看見的只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廢石堆,群魔高聲尖叫著飛奔散逃,狂妄的笑聲穿越三界縈繞不絕。
吾輩知道,吾輩這次闖了大禍。
玉帝果真震怒,畢竟這降魔塔裡鎮的都是不得了的妖魔鬼怪,一旦逃出去必定為禍人間,於是立馬下諭旨捉拿吾輩問罪,但吾輩被卡在降魔塔裡,一時扒拉不出來,巨石堆裡好歹還壓著當時腳慢沒來得及逃出的詭魅魔頭,一旦扒拉出吾輩,這些東西也會趁此逃出,損失更慘重,於是降魔塔重塑後,吾輩便以罪人之名永遠被困在最底層。
封塔的時候,吾輩看著厚重的石門一點一點落下,忽然很想看一看辰兮門口的那株彼岸花,開了沒有。
辰兮看見它,笑了沒有。
降魔塔一倒,吾輩擔下所有罪責,妖魔鬼怪出逃者甚多,不差一個絳珠仙子。吾輩偶爾會想,辰兮帶著絳珠逃出生天,大約會在某一處仙洲落腳隱姓埋名做一對神仙眷侶,或者亡命天涯做一對終日躲避西天追殺的亡命鴛鴦,無論是哪一種,吾輩都覺得浪漫得無可救藥。但這些,都跟吾輩沒有關係了。
等待比想象中漫長。吾輩在這漆黑的五百萬年裡,慢慢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身份,忘記了名字。吾輩只記得在等一個人,吾輩一直覺得,他會回來看看吾輩。就像他對吾輩說要回去看看絳珠一樣。
因為這一念,吾輩立地成魔。
塔尖有時候會有白色的無腳鳥飛過,嘰嘰喳喳很是熱鬧。
據說九重天的那株彼岸花在吾輩成魔那日開出了最妖冶的紅色花朵,賽過所有日月星辰的光輝,連花神瓊姬都自慚形穢。
據說後來浮黎仙帝哭得昏天暗地,把那盞空無一物的魂燈揣在胸口閉關九百年。
據說冥界的嘉禾殿下上天界辦公差時將那株開得孤零零的彼岸花討了回去,冥界那夜紅光大盛,次日便生出魔尊重生的訊息,三界譁然,冥間地位由此一躍千丈。
據說辰兮仙君將功補過做了一件很圓滿的功勳,仙階升了半品,位列六神。
據說過些日子,就是辰兮和絳珠仙子的大婚之日,喜帖從南天發到東海,一派祝賀之辭。
據說,那件很圓滿的功勳,就是幫著囚禁了吾輩我。
吾輩一直在等辰兮,但辰兮一直也沒有來。
作者有話要說: 《永樂十八年》瓶頸期,一時興起挖的新坑,其實本文的構思源自很久之前看過的又被無情坑掉的《三生三世步生蓮》前傳,記得當時為深埋塔底的人哭得很慘。
咦,你問吾輩是個啥……其實過了太久,連吾輩自己都忘了呢。
嘉禾那隻老狐狸坑吾輩!那根本不是一顆丫的彼岸花的種子好嗎!
☆、出塔
吾輩首先看見一雙金鏤線繡芙蓉錦花的鞋子,然後是一襲硃砂色的古紋柔娟曳地長裙,袖口繁細流動著暗鑲浮雲的詭豔圖騰。他一路踏花而行,站定在吾輩身前。
接著,吾輩聽見一個聲音。五百萬年的寂靜讓吾輩短暫的失了會聰。那個聲音又響起來,懶懶的沙啞,很是動聽。
“本座問你鴻鈞老祖被囚禁在哪裡,你為何不答?”
吾輩閉著眼睛,繼續沉睡。
“嘿,你這塊爛石頭竟敢不搭理本座,信不信本座一道天雷劈了你。”
吾輩平生脾性很好,但最恨別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