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子底下就敢有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挑戰他的權威,他們算什麼東西?”
這番話和那聲笑,都含著說不出的狂傲,莫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產生不悅的感受,眼前的男人看似不屑一顧的嘲笑言語裡,好像有種刻骨的悲愴,包括那些平鋪直敘的回憶,都像是一場老舊的黑白電影,劣質模糊的畫面下,掩蓋了當初一切血淋淋的往事。
“然後呢?”他試探性地追問了一句。
“後來有一天,說來也算是機緣巧合,”安捷頓了頓,把下面要解釋的話吞了回去,只是一筆帶過,“我發現李就是害死父親的兇手。”
安捷表情很平靜,輕輕地說:“我很震驚,也不知所措過,但是最後我還是決定……報仇。”
“你殺了他?”
安捷沉默了一會,搖搖頭:“我沒有親自動手,用了三年的時間下了個圈套,以李的驕傲,他只能選擇自殺。”
莫匆想了想:“他既然已經死了,那現在拿著這朵花回來的又是什麼人?和我爸會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莫教授的事。但是李——他當時是站在樓頂上,自己跳下去的。”安捷皺皺眉,指指自己的心口,“我一個故人放心不下,往他這裡補了一槍,你覺得……這種情況,他生還的可能性是多大?我們還親自驗收了那個摔成一團爛肉似的屍體。”
“就這,翟老炮和那個姓何的嚇得像孫子似的?”
安捷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也是你說的孫子們之一,夜路走多了的人,心裡都怕鬼。”
“你不是殺過他一回?”
安捷一愣,隨即笑意漸漸苦起來:“他也殺了我一回——他能在絕境的時候,做到先殺己後殺人……這麼多年,我從來沒能超越過他。”
“因為你們都對付不了,所以你告訴我不要摻和這個死人的事情?”莫匆舒展了一下腰背,露出個懶洋洋的表情,“如果你真像你自稱的那麼老的話,我只能說,你們都過氣了。”
安捷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忽然發現這年輕人那認真睜大的眼睛有點莫教授的模子,雖然沒有那麼溫潤如玉的質地,卻也說不出的好看。他點點頭:“這是大人們的戰場,告訴你這些,是叫你好自為之,多餘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說著安捷站起來,“不管怎麼說,有我在,你們兄妹三個的安全,暫時不用你操心……”
他話音沒落,莫匆突然大力把他按在老教授的寫字檯上,撞得桌上的小書架倒了一片,年輕的男子熾熱的呼吸噴在安捷臉上和脖頸上,有種危險的氣息。莫匆一隻手箍在他腰上,一隻手卡著他的肩膀:“你現在還覺得,我是個需要你保護的孩子麼?安捷,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不是他們提起的那個姓安的神秘人物……你都自視過高了。”
安捷卻一反常態地沒說什麼,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而後慢慢地掰開他的手,不管莫匆的關節發出抗議似的脆響,他推開年輕人,開啟書房的門,在莫瑾和莫瑜兩雙眼睛的一路目送下離開了莫家。
莫匆狠狠的一拳打在書桌上,頗為老舊的木頭桌面竟然被他打出小個凹槽出來。
那個人剛剛和他說“有我在,你們兄妹三個的安全,暫時不用你操心”,以一個自詡為父輩的身份。很久以前,他那麼渴望能有這麼一個成年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像一個真正的父親,像孩子們心目中永遠的英雄那樣,可是他沒有得到過。
而現在,這個人輕描淡寫地對他說出來這句他期望已久的言語,他卻覺得異常的諷刺,和深深的無力感。
安捷有著處在成人和少年中間的那種特有的清瘦,沒有很寬闊的肩膀,也沒有一張佈滿滄桑的面容,可是他會用讓人很不舒服的口氣,動不動就開口教訓,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過分甚至刻意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