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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可我是最後一個呀。”於是我知道,這場棋逢對手,註定要在爛柯山上終年對弈,不分勝負。

4

半年後我和吳若琳結婚,登記處的阿姨盯著若琳的身份證好久,又仔細核對了她的臉和照片,說:“請稍等一下。”不一會兒我們見證了機關單位的崗位冗餘程度,那些在電腦前玩掃雷遊戲的,翻閱新人登記記錄當故事看的,喝著茶煲著電話粥的,拿廁所當吸菸室的,一大群在我們看來實屬浪費國家資源的工作人員都以各種形式,各種藉口湊了過來。我原本以為在民政局這樣的清高地方,在神聖的婚姻登記面前,任你是名人或是乞丐都是一樣的。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我們受到的額外關心和故意拖長的流程讓排在我們後面的那對新人頗為不滿,卻礙於大喜的日子而不好發作。我想,完了,這下別人為了報復我們一定事後就去打八卦小報的新聞線索熱線了。我們甚至事先想過若遇到類似爆料的事情也就順水推舟公佈婚事,但幸運的是這些人竟然沒一個生事兒的,於是直到我們的孩子即將出生,媒體還在猜測吳若琳是不是同性戀。

婦人心(5)

我們的婚禮在一個少有人知的餐館舉行,開了兩桌,除了雙方家人,唯一的外人是林天夫婦。林天喝多了後大聲回憶當年吳若琳是怎樣無私地幫助他,使得他有了今天的榮耀和地位,涕淚交下。當年那個二十歲的如日中天的女明星,如何看見那個三十歲卻仍舊在做群眾演員的老帥哥連盒飯都捨不得吃,便將自己的那一份給他;如何帶著他去找一個又一個的導演,希望能給他一個較為重要的配角;如何拿出自己的錢去塞給別人,使他演了人生中第一個主角,竟意外地一炮走紅。如何,如何。

若琳在我耳邊輕聲地說:“親愛的,最毒婦人心。你說他是真矇在鼓裡,還是裝傻?”

可是這些重要麼?二十歲的吳若琳,有足夠的資本、聲名和美貌,去玩弄一個英俊勤懇溫飽都成為問題的群眾演員。這,才是正常的故事。而二十歲的吳若琳,在見到那個男人同是群眾演員的恩愛女友後選擇默默退出,真正無私地去成全別人的光榮和美滿。這,才是最珍貴動人的部分。

就像二十歲的時候,一心想著以才華打動出版商,然後娶一個平淡的白領女子的我,尚不會明白,在那些我以為可以認識到自己價值的圈子裡,我遇到的是含蓄的太極或明晃的刀槍;而在那個我以為唯有利益交易與醉生夢死的圈子裡,卻得到了最溫暖人心的力量。

可惜,這是個秘密。這個秘密被包藏在八卦媒體和選秀大會刻意營造的浮華之中,不為多少人知道。至少,我們的孩子出生時坊間流傳的版本尚是,吳若琳玩弄曾是過氣音樂人和從未出名小說作家的年輕錄音師,卻不小心弄出了孩子,於是不得不結婚。他們說好,生下孩子便離婚,而離婚後的財產分割,是她對這個被玩弄的男人的補償。

安頓好孩子睡後,若琳扔給我那張八卦小報假裝生氣。我說你別裝了你心裡想著這幫編故事的白痴正樂著呢。她說不行,我偏要生氣。她用手指彈彈報紙上那個女記者的名字,“想不通這些女人心裡為什麼這麼惡毒,這麼噁心變態的情節我連編都編不出!”

“最毒婦人心啊,這不是你最愛說的嘛。人家婦人毒到你自己身上了,就不樂意啦?”即使有了孩子,我們仍然保留著互相抬槓的光榮傳統。

“婦人心之毒,也得看最終目的的啊,”若琳嘴上不服輸,手上則不停撥弄著遙控器。新一年的選秀大會又走到了尾聲,那個當年在公車上被我們大罵神經病的平庸男孩,赫然是冠軍的最熱門人選。

“那你就這樣想,那傢伙絞盡腦汁廢寢忘食瘦了三四斤才編出的這個聳人聽聞的惡毒假新聞,也是為了多賺點稿費獎金讓自己小孩吃上不含三聚氰胺的奶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