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一些王氣的。所謂“鍾阜龍蟠、石頭虎距”,那是三國時一代賢相諸葛亮的話。戰國時,楚威王滅越國,也是覺得這裡樹木蔥鬱、山勢崢崚、隱有王氣,所以在獅子山之北埋金塊以鎮之,又於清涼山建城,取名金陵;其後,秦置郡縣,呼為“秣陵”;東吳時稱“建業”;至東晉時則稱“建康”、“江寧”;唐一度呼為“白下”;到宋時則又名之為“昇州”。
只是小小兩個字的變化,壓入《地理志》中還不足薄薄一頁吧?但其間之歌哭交接,繁華相替,卻怕是一千冊一萬卷也說不盡,道不完的。
多年以後,有了那麼一首歌。歌名已經含糊,歌中卻有一句這麼唱道:“……歷史的一頁尚未寫盡,硯上的筆早已凝幹……說什麼死生契闊,說什麼歲歲年年……那紅底金字的愛……”
對,——‘那紅底金字的愛……’——就那麼被壓成薄薄的一頁——就那麼沉入這簡短的兩個字的地名的變遷嗎?
總有人不甘於那些人世中這所有的情痴怨戀、掙扎折挫就那麼被歷史壓薄成無奈的。
於是又有了一個作者,耗上些心血,呵一口氣,噴向硯上那早已凝乾的筆。那硯中冰凝的墨水在這一呵之間似乎就又有一脈脈、一縷縷不曾完全死去的生意慢慢浸潤開來,潤在了濫觴自宋時的紙上,化為一個個橫豎聳亂的字跡,試著再次氤氳起那個逝去的年代中秣陵的冬、與一些不甘就此沉淪的‘紅底金字的愛’……
第一章夜伏
“山圍故國周遭在,
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東邊舊時月,
夜深還過女牆來。”
石頭城在建康城西石頭山的後面,為東吳孫權所建。秦淮河就在這裡沿著山邊流入長江。——這歌裡的淮水指的也就是秦淮河。趙無量出身帝室,雅通音律,一曲平平常常的小調在他微啞輕澀的喉嚨中唱出,更增物是人非之感。
趙旭就知道大叔爺又在傷情家國了。他不作聲,抱膝坐在已殘破的石頭城的女牆上,獨自望月。
趙無量卻先開口道:“旭兒,再有三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趙旭“哦”了一聲,沒有回答。他幼喪父母,從小跟著大叔爺、三叔爺長大。小時他們總是忙,生日不生日的多半會忘了。只是最近幾年,倒聽兩個叔爺會時不時地提起。
趙旭在月華中側首望了下大叔爺的身影,心裡不知怎麼就發出一聲低喟:看來,大叔爺真的是老了。否則,他不會越來越多地不自覺地流露出兒女情態。他雖小,心中也頗明白,知道兩個叔爺雖號稱息隱山林,但這些年心裡真正的痛是些什麼,想為自己謀奪的又是什麼。
趙旭心中一嘆:其實兩個叔爺不知,自己對那些皇權名位倒真是並不在意的。自己只覺,如果可以擺脫羈索,就此在江湖上嘯傲一生,倒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但他並不說破,他雖小,也能體貼兩個老年男子的心意,他們所做之事,幾乎已成了他們生存下去的信念。既然他們樂於為此,那麼,為什麼不呢?
趙無量在月光下搖了搖他髮絲蕭白的頭。呷了一口酒,說:“雖說今天還早了點兒,但大叔爺卻要預先送你三樣禮物。”
趙旭一愕。他到底年輕,一聽有“禮物”,當下又好奇又開心起來。一雙晶亮晶亮的眼睛已被點燃,笑看向他大叔爺,急道:“是什麼,大叔爺,你快說。”
趙無量“呵呵”一笑,左手便向右手袖中摸去,一摸就摸出了一截短棍。那棍子太短,長還不足一尺,卻見趙無量雙手連板,那根短粗的棍子就被開啟成了根三尺有餘的熟銅長棍。只聽趙無量笑道:“這是你三叔爺根據你身骨特點,想了幾年才給你設計出的一樣防身利器。知道你年輕人不耐冗笨,不愛帶棍,就找銅陵巧手匠人給你細心打製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