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何擊敗?
他以為他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改變自己原本卑微的命運,他一輩子都在跟那種卑微做鬥爭,可時至今日,他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猶如漏風的氣球般癱軟,他才意識到,哪怕是作為穆先生,也根本沒有激怒命運的立場,又談何鬥爭和反抗?
真相是,該怎麼樣,還是得怎麼樣。
但怎麼會這樣?他問自己,我的身體內出了什麼問題,似乎有個至關重要的螺絲在來不及察覺它存在前它就脫落了,導致整部身體機器產生分裂,白天和夜晚截然不同。
更可怕的是,怪夢中的生活像個危險而充滿誘惑的存在,哪怕他一再告誡自己那不是真的,可還是會忍不住想,到底什麼是真的。
分明那麼觸感實在,伸出手,他幾乎就可以把倪春燕擁入懷中,還有那個孩子,甚至包括小白痴,那個稱之為家庭的東西,伸出手,幾乎就能抓住。
他惡狠狠地盯著浴室鏡子中的自己,眼神陰沉,神情抑鬱,臉色因為頻繁做夢而透著鐵青,眼球中布著血絲。
他忽然就厭惡了這樣的自己,像街邊頹喪而憤世嫉俗的流浪漢,這樣的自己,陌生而疏離。
這一次他的拳頭揮出去了,在接觸到玻璃鏡面的瞬間,穆昱宇的力道莫名其妙停了下來,他伸手抵在冰冷的玻璃上,隨後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拿冷水澆在自己臉頰上,臉頰滾燙。
好像發燒了。他冷靜地想,怪不得會有這麼強烈而異常的情緒,原來是發燒了。
“我發燒了,”他對自己說,“大概是傷口發炎,我需要吃藥,休息,然後補充營養和適當的運動。”
然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正常起來,他想,因為我絕不允許不好和不正常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
決不允許。
他洗漱完畢後開啟房門,走到餐室,對餘嫂說:“我覺得體溫不對勁,給我拿溫度計來。”
餘嫂忙讓一旁的女傭去拿溫度計遞給他,他接過來測試了一□溫,拿起來一看,三十八度二,果然是發燒了。
穆昱宇鬆了一口氣。他抬起頭問:“我昨天帶來的藥呢?”
餘嫂詫異地問:“什麼藥?”
“我帶回來的塑膠袋,裡頭裝的是我的傷藥。”穆昱宇莫名其妙就覺得怒火上升,他壓抑著情緒,惡狠狠地說。
“我,我以為您今天會找家庭醫生重新看,那種普通醫院門診開的東西您一向不會用啊,所以我就給處理了……”
穆昱宇一下攥緊手裡的咖啡杯,憋著氣問:“那個搪瓷缸呢?”
餘嫂這時也察覺他不同尋常的怒火,小心地說:“那個,宅子裡從來不用那樣的東西,我以為您……”
“哪去了?”穆昱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餘嫂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說:“我,我也給處理了……”
“誰他媽允許你動我的東西!啊!”穆昱宇抓起杯子朝地上猛力一摔,頓時發出一聲劇烈的碎裂聲。
餘嫂已經面無人色,驚慌地看著他,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你做事的態度?沒問過我,你他媽就敢擅自處理我帶回的東西,你是不是看不得我傷好?你他媽是不是暗地裡跟葉芷瀾一樣咒我早死?!”
“先生,您冷靜點……”
穆昱宇劇烈地呼吸著,他肩上被人拿手掌壓著,傳來力道和溫度,這讓他迅速冷靜下來,他驚詫地發現自己居然會有這麼情緒失控的時候,這是怎麼啦?這根本不是自己會做的事,這是怎麼啦?
他回頭,發現按住自己肩膀的人正是多日不見的孫福軍,他臉色嚴肅,眼神中透露著堅定和擔憂,穆昱宇再看餘嫂和她邊上的女傭,兩個人都拿看怪物的表情看自己。
瘋了,這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