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爺他平時幾乎沒什麼胃口吃東西,有的時候,一定要王子逼著他——只要他不吃東西,不好好睡覺,不在天冷的時候加衣服,王子就懲罰我們這些服侍的人。為了我們,他才會勉強吃一些……”
我硬生生的嚥下一口飯,從旁邊拿過一隻空碗,撥了些米飯進去,然後捧到他面前:“黃爺陪我吃一點吧。”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的垂下了眼瞼,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酒杯拿起碗筷。
筷子一伸,伸向了那盤紅燒魚,似乎要去夾魚眼睛,但剛剛伸過去,筷子又停了一下。
我看著那雙眼睛裡憑空蕩起的漣漪,雖然無聲,卻彷彿在一直敲擊著他的心。
沉默了一刻,他轉而夾起了旁邊的菜心。
我捧著碗筷,吃進嘴裡的那些可口的菜餚,全都變成了酸澀。
這時,黃天霸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面對我幾乎稍微一碰就會眼淚決堤的崩潰,他反而很平靜,如死水一般的平靜,只是說話的時候,臉上浮起了一點笑影:“那個小女孩,是你的女兒?”
“是的。”
“當初的那個?”
“嗯。她叫離兒。”我說道:“晚一點,讓她來見您。”
“一晃眼,都長這麼大了。”他笑了笑,伸手比劃了一下:“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抱著她,她才這麼大。”
“畢竟,七年了啊。”
“是啊。”
“……”
“七年了。”
這七年,你過得好嗎?
這句話,在我的腦海裡曾經迴旋過無數次,也在舌尖盤旋過無數次,可真正見到了他,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反倒是他,說道:“這七年來,你好像經歷了很多事。”
“……嗯。”我點了點頭。
“你和,那個裴元修,是怎麼回事?”
我顫抖著放下了碗筷,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道:“我嫁給他了。”
“你嫁給了他?”他微蹙了眉頭,看向我。(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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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想過,有一天,終有一天,要把自己經歷的一切,那些委屈,痛苦,所有的不甘和屈辱,都告訴一個人。
發洩也好,哭訴也好,這個人,我可以在他面前毫無保留的痛哭,怒罵,用最惡毒的話語詛咒曾經傷害我的人,用最狠戾的表情敘述我曾經的憤怒。有的時候在夢裡這樣做了,都會惡狠狠的咬著牙醒來,睜開眼的時候,呼吸和心跳都是猙獰的。
可是,現在真正的說了,卻是用最平靜的表情,最平淡的語調。
他坐在我的對面,平靜地聽完了我的話,似乎也並沒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只是之前拿著碗筷的手改拿了酒杯。
說完最後一句,我抬起頭來看著他,雨越下越大,似乎周圍都成了汪洋一片,只有我和他,留在了這裡。我看著他因為冰冷的溫度而越發蒼白的嘴唇,雖然被酒潤過,卻掩蓋不住那種乾涸。
不知沉默了多久,我終於還是開口,問了那句話——
“你呢?”
“……”
“這七年來,你又過得怎麼樣?”
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一下。
記憶中他的笑容,是最讓人心動的,好像嚴冬中突然吹來一陣三月的春風,讓人不敢相信,這個世上有這麼美好的東西。
而我也想起,剛剛那兩個侍女告訴我的話——
“夫人,你見過一個人,整整七年的時間,沒有笑過嗎?”
可現在,談起這七年,他反而笑了。
他又拿起酒壺往杯子裡倒酒,一邊倒,一邊說:“你知道這七年來,有無數的人來勸過我,你知道他們是怎麼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