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腳步一滯。
他說了那句話之後,臉上原本寒冰一樣的溫度慢慢的消融了下來,他蹲下身看著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妙言,眼中恍惚著,透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他伸手去,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妙言的頭髮。
而妙言,卻依舊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一樣,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
這樣一來,裴元灝眼中的痛楚更深了,我甚至感覺到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像是頹敗了一下子,寬闊如山一般的肩膀微微的塌了下去。
但,也只是一瞬間。
下一刻,他站起身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那熟悉的,冰冷而剛硬的表情,只是開口對我說話的時候,還殘留著一絲柔和:“我聽說,那位神醫,一直都在金陵。”
“……”
我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藥老。
“是,他在。”
“馬上讓他給妙言看一看。”
“……”
“大概,也只有他能想想辦法。”
“……”
原來,他讓我們現在就走,是為了讓藥老趕緊給妙言施診。
我沉默了一下,立刻點點頭:“我知道。”
說完這句話,他再看了我一眼,便轉過身去,面對著那已經變得血紅一片的新房,而我也沒有再說什麼,只跟著裴元修匆匆的離開了。
我沒有料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
雖然早就知道,裴元珍和劉輕寒成親是一件大事,天下矚目,又來了那麼多的王侯公卿,必然不會那麼簡簡單單的結束,但我怎麼也沒想到,會以裴元珍的死作為結束。
但,她是死了,卻又是另一些事的開始。
我牽著妙言往內院走去。
這一路上,她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就如同薛慕華說的那樣,失魂症,抱著她上車,她便安安靜靜的做著,給她喝水,她也一口一口的吞嚥下去,牽著她走路,她也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但不管我們對她怎麼說話,她都好像聽不到,那雙呆滯的眼睛裡暗無光亮,完全不是平常那雙古靈精怪的眼睛。
看著這樣的她,我只覺得心如刀絞,一進大門,便立刻吩咐人下去把藥老叫到內院去,那些侍從侍女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見我和裴元修都神情凝重的樣子,也不敢怠慢,急忙飛跑著去了。
然後,我們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要分路的地方。
韓若詩和韓子桐,要回到他們的居所了。
心裡的痛楚和這一晚的經歷,已然讓我心力憔悴,雖然對韓若詩,我的本能已經讓我要準備做一些事,但到底更重要的還是我的女兒,妙言的病情,所以我也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如刀鋒一般,她彷彿也察覺到了什麼,立刻咳嗽了起來。
韓子桐急忙說道:“姐姐,你怎麼了?”
“我……我難受。”
她說著,微微的蜷縮起來,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又柔柔的道:“不過,還是先看看妙言的病情要緊。”
這時,裴元修道:“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她一愣,抬頭看著裴元修:“公子?”
“妙言的病,我和青嬰會處理。”
“……”
裴元修不等她開口,對一直護著她的韓子桐道:“子桐,送你姐姐回去。”
這一回,韓若詩沒有再開口了,只是輕輕的低下了頭,儘管天色晚了,但前方引路的侍從手裡的燈籠還是清楚的映照著她微微發紅的眼睛,轉過頭去,沒有再看我們。
韓子桐看著她這樣,目光顯得有些擔憂,又回頭看了看妙言,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也只能說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