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得心應手地權衡朝內朝外不同的勢力,甚至用些看似糊塗昏庸的決策,讓他們互相牽制,然後用居高臨下睥睨蒼生的眼神冷笑,冷笑妃嬪或朝臣們自以為聰明的陰謀陽謀。
連應對後宮,也和他應對朝政、應對朋黨紛爭一樣,被他看作了生活或者說生存的一部分,未必真的願意為此勞心費力卻不得不裝作甘之如飴。
等應對出了習慣,他似已習慣了自己待人接物時的那層柔情脈脈的面具,以為那便是自己的真實。
至於能讓人心智惶惑進退失據的所謂男女情愛……
似乎早已離他遠了,遠得就像怡清宮那個遠去的背影,漸漸模糊不清。
甚至連他曾最耿耿於懷的南雅意,也需常去見見,才能記起兩人少時在花前月下許著浮萍般的山盟海誓時有著怎樣的激情。
他想,他是老了,至少心境上早就老了,比被他擊敗的堂兄唐天重老上十倍百倍。
那樣看似無情無義的康侯唐天重,居然會為了救心愛的女子放棄唾手可得的天下束手就擒。
他曾覺得這人蠢鈍如豬;可那時,他的淑妃看他的眼神,彷彿他才蠢鈍如豬。
據說,他們相擁著飲下他賜去的毒酒時,無怨無悔的眼神裡,滿是對他這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帝王的睥睨和不屑。
而可淺媚……
縱然長得出挑,縱然與寧清嫵長得相像,縱然能勾起他嫉妒佔有之心,原也與別的後宮妃嬪並無二致。
可真的並無二致嗎?
後宮三千人,有誰敢說,我要和你生同寢、死同穴,做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好夫妻?
他是她們的夫婿,可在她們眼裡,他更是可以帶給她們和她們家族榮華富貴的皇帝,就像在他眼裡,她們是方便他用另一種方式協調朝臣矛盾的工具。
他不但沒有一個真正的妻子,甚至連個可以說話的紅顏知己都沒有。
即便有過,也已經被他弄丟了。
她們一去再不回頭。
唐天霄把地上自己的髮絲一根根撿起,慢慢地攢在掌心。
竟是凌亂如麻……
唐天霄的行止常常荒唐,尤其在男女情事上。
可屋中動靜著實鬧得不小,在旁邊屋子守著的卓銳、陳材吃不準這屋裡兩人到底是在變著花樣尋歡作樂,還是不小心樂極生悲,弄出個什麼意外來。
站在寒風凜冽的門外半天,卓銳聽到了唐天霄彷彿痛楚般的低低申吟,終於忍不住,向門內低聲問道:&ldo;皇上,需要幫忙嗎?&rdo;
屋中靜寂片刻,才聞唐天霄輕聲道:&ldo;不用。&rdo;
氣勢很弱。
短短兩個字,便似讓夜風裡卷過了疲倦,淒黯,甚至滄桑。
雨亂雲迷,誤斷同心鬟(十)
卓銳、陳材面面相覷,眼底反而迷惘。
作為唐天霄的貼身護衛,他們深知出了宮的大周皇帝才是真正的蛟龍入海,瀟灑隨和,縱肆不羈,連眉梢眼角,都是一朝脫出囚籠的輕鬆愉悅。
這般無力的回答,算是沒事麼?
好在這時唐天霄也發現自己不對勁了,忽然便高了聲:&ldo;卓銳,莫非你認為,這種事朕也需要你們的幫忙?&rdo;
卓銳一窘,忙道:&ldo;不敢,不敢!&rdo;
和陳材相視時,卻是一同鬆了口氣,
這才像他們的主子,談笑不羈,卻又氣勢凌人。
陳材拉他退了兩步,低笑道:&ldo;銳哥,莫不是你認為皇上降不住那位可燭公主,這事也要你幫忙?&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