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輕,有點心不在焉。她的捲髮梳向兩邊,凝眉蹙額,讓人覺得她心事重重。
德拉呂先生和四個外國人互相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姑娘毫無表示。接著,大家
默不作聲,靜靜地呆了好長一段時間。手電筒的光熄滅了。從狹窄的窗戶照進來的
光線集中在多羅泰身上。她的臉色非常蒼白,蒼白得連她自己都感覺到了,她用雙
手遮住臉,免得讓人看到她內心的激烈起伏。
她實在太激動了,花費這麼大的氣力才達到目標,事實的真相在突然之間水落
石出,能讓人不激動麼。她不是從散亂的片言隻語中,東拼西湊而收集到線索的,
可以說,她是完整地一下子得到的。烏雲被掃清了。在她面前,在她閉著的眼睛前
面,她看見了……她看見了……啊!多麼可怕啊。
但是,她依然一聲不響,一動不動,在短促的幾秒鐘裡,她的腦海里同時出現
了所有的問題和所有的答案,所有的理由和所有的證據。
她記得前一天晚上,在佩裡亞克村,他們的大篷車差點兒被火海吞沒。
是誰點的這把火?動機是什麼?突然來了那麼多救火的人,其中有人利用混亂
的場面潛入大篷車,在她睡覺的角落裡大肆搜尋,開啟掛在板壁上的小荷包,這個
假設完全沒有根據麼?
攫取獎章以後,這個賊趕緊回到拉羅什‐佩裡亞克城堡的廢墟,將他的隊伍布
置在半島上。他對這裡的每一個角落肯定了如指掌,而且為決定命運的一九二一年
七月十二日做了精心策劃。毋庸置疑,他和扮演沉睡的侯爵進行過一次總排練,作
了種種交待,注意事項。成功後的酬勞。失敗的後果。
中午,他和其他外國人一樣悠悠然地來到掛鍾前,出示他的獎章,這是唯一需
要出示的身分證明,然後聽宣讀遺囑。
接著,便是登上塔樓和侯爵復活。再過一點時間,多羅泰會交出追加遺囑,他
將大功告成。德&iddot;埃斯特雷謝多年來精心炮製的大陰謀終於結出碩果,在執行整個
計劃的過程中,直至最後一分鐘,在因為偶然因素而必須採取完全意料不到的行動
的過程中,表現出同樣的大膽,同樣的準確,同樣的氣魄,同樣的決斷,誰能視而
不見嗎?某些戰役是必須有主帥親自指揮才能打贏的。
&ldo;他肯定來了,&rdo;多羅泰想,心裡十分激動。&ldo;他越獄逃跑來了這裡。
他的同謀正要背叛他,並且向我們靠攏,他把他殺了。只有他才幹得出這種事
情。他來了。他剃掉了鬍子,摘掉了眼鏡,削光了腦袋,手臂用三角巾吊著,喬裝
打扮成俄國兵,一言不發,改變了走路的姿勢,還與眾人保持一定距離,確實讓人
認不出來了。但是,他就是德&iddot;埃斯特雷謝。現在,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他在
猶豫。他在想我是不是已經認出他的偽裝……他是不是還能夠把戲繼續演下去……
或者,他應該撕下假面具,拔出手槍,強迫我們交出追加遺囑,也就是交出寶石。&rdo;
多羅泰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換一個人,一個像她一樣性格和氣質的男人早就把這
個問題解決了,他會毫不猶豫地朝敵人衝過去。但是,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