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從王府出來,平靜而無畏地沿著路往南走。
穿過兩條街,左拐右拐,她來到了一處宅院前。
寬闊的朱漆金柱大門,鋥亮能照出人影的黃銅獸頭盤踞其上,周圍整整齊齊的銅釘,一起宣告著房屋主人身份的不凡。
南星抬頭,黑色門匾之上,金粉描著四個銀鉤鐵畫的大字冠軍侯府。
南星站定,仰頭長久凝視。
門口的兩個侍衛,原本只以為她是路過開開眼界的,所以沒多管。
但是當他們看到南星站定,且手握長劍的時候,不由交換了個眼神,其中一個侍衛上前驅趕她。
走走走,這是侯府,不要逗留。
南星一動未動,薄唇輕啟:我找裴深。
這個名字,正如字面之意,深深、深深地刻在了她心底,傷口變成了膿瘡,再也沒有觸碰過。
分開那日,她說,裴深,我悔不當初。
那個男人呢?
他站在芙蓉樹下,指尖輕拈一朵粉紅的傘花,笑著看她。
他說,朱雀,你會重蹈覆轍。
他從容篤定,嘴角噙笑。
那一刻,南星恨毒了他。
哪怕他有一絲絲悔意,深陷其中的南星都能給他找出無數開解的藉口。
然而並沒有。
風吹花落,漫天花雨之中,南星揹著劍,頭也不回地離開。
裴深沒有挽留。
南星跟了他一場,為他背叛了蕭家,跟著他輾轉流離,最終卻發現,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夢。
裴深,縱使山高水長,也再不復相見。
分開之後,她沒找過裴深,裴深也沒有找她。
他們徹底消失在了彼此的生命之中。
但是最終,她先回頭了。
六年了,沒有滄海桑田,卻亦物是人非。
裴深,我來了。
如你所願。
那個喜歡謀算人心,彷彿一切都盡在掌控之中的男人,應該得意,因為她正如他所預測的那般,自己灰溜溜地重蹈覆轍。
侍衛見南星氣度,又聽她對自家侯爺直呼其名,不由有些遲疑。
另一個侍衛年輕些,按捺不住呵斥道:大膽!竟然敢直呼侯爺名諱!
南星冷聲道:告訴他,朱雀來了。
兩個侍衛小聲商量了一番,其中一人進去通稟。
當然,不是直接告訴冠軍侯,而是討好地去和他的親隨墨町說了這件事情。
墨町神情突變:你再說一遍?那姑娘說她叫什麼名字?
朱雀,好像是。侍衛有些不肯定地道。
然後他就見到墨町匆匆地進了院子裡敲門。
侍衛擦了把汗,內心忐忑難安,也不知道今日來這一趟到底是對是錯。
片刻之後,墨町出來。
侍衛忙賠笑上前:您看要不要請她進來
話音未落,侍衛就發現,自家那個謫仙般的侯爺,竟然從屋裡出來,眼神直直地看向自己。
侍衛慌了。
裴深卻沒有理他,徑直往外走去,步履雖然看似從容,但是熟悉他的人就會知道,他急了。
南星靜靜地在門口等待,腰背挺直,把自己站成了一根木頭樁子,一動不動。
留下的那個侍衛,有些探究地偷偷瞄她。
這個女子,和侯爺什麼關係?
倘若不是她做女子打扮,侍衛表示,根本看不出她是女子。
看起來,是個練家子。
你來了。
碎玉一般悅耳的聲音響起,一身白衣的裴深出現在了大門口,面帶微笑地看著南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