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4頁

從這種累世的因緣夢中醒來,總是讓人覺得頭疼難捱,好在貪狼君自帶著閻羅來人間之後,應對這種情況也熟練得多了。他把人扶起,將清心的法訣點在眉心,又輕輕揉按太陽穴,倒是讓閻羅覺得舒坦了許多。

「怎麼睡了。」貪狼君拍拍他的背,「先吃飯吧。店小二說有著新鮮的鰣魚,我便讓他清蒸了一條,到時候多吃點。」

閻羅無奈地望著他,縹色眼瞳裡寫滿了「明知故問」四個大字。但聽到有好吃的,他還是就著貪狼君的手勁起身坐到了桌邊,看到一桌子湯湯水水、顏色清淡的菜餚,倒是難得有了興致。

在地府過日子,哪有那麼多好吃的,能來碗麵條,上面臥個雞蛋,綴幾片菜葉,就算得上不錯了。閻羅在地府呆了那麼久,自然也沒有什麼食慾;來了人間,才把他沉睡了太久的味蕾逐漸喚醒,吃東西也挑了起來。

至於貪狼君,他早就闢穀了,吃不吃也一樣。

夾了一筷子魚肉,挑掉中間的刺,貪狼君把用酒釀和火腿蒸製好的鰣魚放到了閻羅碗裡,見他吃的不亦樂乎,自己也跟著吃了點清湯蓴菜和芙蓉雞片。

嗯,味道不錯。

用過午膳,又在屋裡休息了一會兒,見小雨依舊不停,閻羅也不再等下去,乾脆拉了貪狼君一同去酒家。

按著舊時的記憶,二人走在整齊了許多的石板路上,看著路邊的白牆黑瓦,聽著耳邊熙熙攘攘的叫賣聲和吳儂軟語,走進了巷子深處的酒家。

店裡沒人,但是收拾得很乾淨。地方不大,前頭是接待客人的地方,後頭那靛青色簾子後是釀酒的地方。在牆邊立著一排木頭的酒櫃,上面一列瓷瓶排開,明明都是用塞子密封儲存的,卻還能聞到濃鬱的酒香。

閻羅與貪狼君對視一眼,後者輕輕在木頭的小几上扣了幾下,倒是叫來了一個青年人。

「買酒?」那青年從後頭匆匆走出,頭髮用白布包起,身上一股米香,大抵剛剛是在後頭準備釀酒,「要什麼樣的?」

「來拿以前定好的酒。」閻羅將手中信物遞過去。

那年輕人結果,看的一眼後愣住了。他輕輕摩挲那枚銅牌,良久才道:「請稍等一下,我叫掌櫃來,只有他才知道那酒埋在何處。」

掌櫃的已經年近耄耋,精神頭卻還很不錯。在看到閻羅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激動了幾分,只是壓了下去,帶著他們去了堤岸邊的一株杏花樹下。

「當初您在我這兒,沒說要什麼酒,只說要最合季的。」掌櫃的示意那青年人挖開樹邊的泥土,露出埋在裡面的深色罈子,「當初釀的是桃花酒,只是時間長了,您也沒來取,酒酸啦,我們就又給您重新釀了。」

「春日桃花,夏日竹葉,秋日丹桂,冬日白梅。」掌櫃的如數家珍,說的卻更像是一個故事,「我們這酒釀了一季又一季,等了一年又一年,您終於是來拿酒了。」

風吹花落,落在閻羅肩頭,可他只是走上前去,眼中縹色愈發濃鬱。

「是我來晚了。」

在離開酒家後,閻羅沉默地聽著酒廬關門的聲響與青年低低的哭聲,久久未語。

「生老病死,不必介懷。」貪狼君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他壽數已滿,走的無病無災,已是一生圓滿。」

「我只是……覺得可惜。」閻羅輕聲答道,「我未曾想到,他們守著這個承諾百年,代代傳承,從未失約。」

「而且,這才是人世常態吧。」他與貪狼君一同走在街上,此時已是午後,攤販們都回去休息了,街上冷冷清清的,「與天地相比,萬物壽數不過短短一瞬,蚍蜉滄海,又有什麼區別。」

貪狼君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閻羅的手。

帶著那釀好的酒,閻羅和貪狼君回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