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在一旁戰戰兢兢的照顧著小童,一邊拿眼晴偷偷在兩人身上掃啊掃。
她又怎麼知道,她家小姐此刻心裡的複雜情緒。
便是連她自己都有些說不清的吧。
她此刻正襟危坐,自顧自的以筷子挾盤中清炒玉筍,慢慢放入口中,只慢慢的嚼著,筍兒本清甜脆香,但此時食起來,竟吃出了一絲苦味兒。
當初如果沒有那麼一鞭子,謝氏也許不會動了胎氣,不動胎氣,就不會體虛難產,若不是難產傷了根基,便不能生下謝福蔭未滿三年便離世了,如今,這一對失母的兄弟,如同討帳的債主一般,坐在她面前。
她偏偏還要打起精神應對,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隱隱的愧疚之色,只怕露出一絲來,對方都要以此要挾威迫。
就像對方所說,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馬蹄下的一鞭子,那麼她們檀家,就算不死在滅門之福上,恐怕也要命隕此人之手,檀婉清絲毫不懷疑,對踩踏自己母弟一屍兩命仇人,這一聲令下便百人頭落地的人,會用什麼樣的狠辣手段復仇。
這麼想起來,檀婉清便覺得兩額天倉處,開始隱隱發疼。
那一鞭子打了也不是,不打也不成,縱是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會因這麼一件意外之事,自己陷入兩難之地,進退不得。
沒有嘆氣習慣的檀家大小姐,也不知在此事上,心虛退讓妥協了多少次,嘆氣了多少次。
此時連食慾也不振起來,但放下筷子又顯尷尬,只得再次將筷子伸入離她最近的玉筍中,這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竟是連著挾同一盤菜而不自知。
剛伸到盤中一塊筍處,便與另一雙筷子碰在了一起,挾在了同一塊筍上。
不用抬頭看,也知道這雙筷子的主人是誰,檀婉清手一頓,也不言語,直接移到另一塊筍處,剛要去挾,另一雙筷子也同樣放開,與她又挾在了同一塊上。
檀婉清忍了忍,也懶的去爭,便直接移開去挾另一塊,剛要挾起來,那筷子也挪了過去,兩雙筷子又挾在了同一處。
桌上的燭光搖曳,映著人臉半隱半現,檀婉清面容本隱在暗裡,此刻也不得抬頭皺眉看向對方。
而那掌管著一個城池的謝大人,此時也是面色微冷,眼神闇然的盯著她。
這就是不滿意她的態度。
帶著弟弟前來便是要提醒她的罪過。
挑釁中或許還帶著昨日的餘火。
檀婉清心下也泛起微微煩意,收回了筷子,雖說早有心裡準備,卻也難掩眉宇間的失落,衍生念頭,只覺得一遭跌倒,受制於人後,便是如同這般,連挾一塊筍都不能隨心所欲。
離開檀府短短的一年,她卻已經快忘記,自己也曾是宰相府內決定無數人命運的人,如今,卻是連勢都掉了大半,忍氣吞聲也已不夠,離卑微曲膝已不遠矣。
便是對方筷子很快挾起了一片臘肉,放到她粥碗裡,她卻再沒有入口的慾望了,慢慢放下了筷子。
而一邊的瑞珠,眼晴已經將剛才的兩人間的暗波洶湧,看的清清楚楚,筷子連碰三下,她的心就猛跳三下,生怕兩人再像那日般衝突起來,動起手腳於小姐不利。
由不得不怕,以對面那人的武力,她與小姐在其面前便如兩隻雞一般,單是食指拇指便能捏死了。
好在小姐忍著放下了筷子。
這一頓飯本就吃的心驚膽顫,瑞珠巴不得早些結束,見狀,立即將最後一塊奶黃糕塞進謝福蔭手裡,急急道:「福蔭也是吃飽了,奴婢這就便將桌子收拾了吧……」不知因為緊張,還是害怕,竟是連許久不說的奴婢兩字,又出了口,說完也不敢看對面的謝大人,急忙下地收拾起來,生怕一個不好,惹的對方一怒,將桌子掀個落花流水。
其實謝承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