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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部分

行的親友在與遠離者互道珍重,“一路平安”“沿途保重”“早日歸來”等聲音不絕於耳,更有至親骨肉、恩愛夫妻不忍分離的,抱頭痛哭,依依不捨,揮淚登車後又下到月臺。那是一片人間真情。可是,袁家包的這節車廂,卻冷冷清清,死氣沉沉,沒有一個人前來送別,沒有一句歡喜的話語。想當初,前後呼擁,左右恭維,儀仗輝耀,八面威風,而今罷官回籍,竟然一個故人都不見了。這人世間的冷暖炎涼,怎麼會是這樣的涇渭分明,毫釐不爽!一向不太動感情的袁世凱不覺大為傷感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此人正踏著積雪冒著嚴寒向前門火車站走來,向袁家包的這節車廂走來,向他坐著的這個視窗走來。此人好像是楊皙子!

不錯,來的正是楊度。

九年預備立憲章程剛擬好初稿時,兩宮便同時晏駕了。憲政編查館的總辦大臣載澤是慈禧太后的內侄女婿,比起別的載字輩黃帶子來,他又多了一層親屬關係,故對辦理喪事特別起勁。憲政館本是個清閒衙門,大部分人無事可做,於是載澤就給館裡全班人馬加派一個臨時差事—辦理國喪。

辦國喪是個肥差。往昔,或死一個皇帝,或死一個太后,辦喪事花銀子都像淌海水似的。現在,皇帝、太后同時死去,兩場國喪一起辦,開銷便簡直是無底洞了。所以國喪的參與人員,上至總管的王公大臣,下至走腳跑腿的辦事人員,個個都想從中發一筆財。憲政館裡的人無不踴躍參加。楊度對此等事原無興趣,但大家都積極,他也不能落後,這一個月來便泡在沒日沒夜的繁忙事務中。

看到《京報》上登出王景純的參折後,他先是不以為然。御史參劾大員是常有的事,這裡面的情況很複雜。有的確實是激於公憤,伸張正義。也有的意不在彈劾別人,而在為自己博取名聲,越是官位高、聲望大的人,他們越是要觸犯,採取的是頗類“附驥尾而行千里”的手法。還有的御史則純是被人收買受人唆使,那是些用文字做刀槍的殺手。

王景純這個人,楊度不認識,不知屬於哪一類。不過像袁世凱這樣的人,遭御史攻擊也算不了特別奇怪的事。他辦事留下的把柄很多,且地位高影響大,公敵私敵都很多。御史要對他來一手,從哪個方面講都說得過去。轉念他又想,兩宮剛死,便有人來參奏,這裡面會不會有更復雜的內幕呢?比如說,戊戌年的事,攝政王一上臺便修舊怨呢?聯絡到剛加賞太子太保銜,又覺得似乎不太像。

前幾天,他突然看到袁世凱罷官回籍的上諭赫然登在《京報》頭版上,才明白王景純的參劾是大有來頭的,攝政王果然是弟報兄仇。當夜他到了夏壽田家。兩個老友就當前朝廷局勢談了很久,楊度對袁世凱所處的險惡環境有了更多的瞭解。他到北洋公署去了兩次,兩次都是大門緊閉,門前閱無聲息。他想:袁世凱或許是遵循大臣削職後不與外人交通的古例,既藉以自保,亦以此不拖累別人。但這位於自己昔日有知遇之恩而今日又倒大楣的人,在離開京師之前,連一面都沒有見,楊度很覺於心不安。他料想袁世凱出京時的場面會是冷清的,決定自己去送行,給失意人一點暖意。袁克定兄弟這幾天也見不到了,他只得打發何三爺從別的途徑去打聽。昨天下午,何三爺從火車站處得到確訊,袁世凱明天上午離京回河南。夜裡,楊度與靜竹、亦竹談起這事。她們也主張楊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