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哭,哭得傷心的時候會暈倒過去。待到補鍋匠酒醒了,又去勸丹花不要哭了。兩個落難人便這樣時醉時醒、時哭時笑地湊合著過日子。
“亦竹,恭喜你了,你家皙子做了大宮,聽說又要討小了。”丹花熱情地接待昔日的小妹妹,說了些閒話後,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
“你聽哪個說皙子又要討小了?”亦竹大為吃驚地問。
“怎麼,你們還不知道?”丹花見亦竹這副神態,知道楊度是瞞著她們的,心裡不禁後悔起來:不該多嘴!
“好姐姐,你告訴我,皙子又跟誰相好了?”亦竹央求著。
“我也是聽人家說的,說皙子跟雲吉班裡現在掛頭號牌的富金姑娘打得火熱,也不知是真是假。”丹花說得吞吞吐吐的。
亦竹心情非常痛苦,她已無心再跟丹花談為老琴師補壽的事了,匆匆趕回家,把這事告訴靜竹,靜竹也大感意外。過了一會兒,她說:“我想皙子不是那號人,也可能是別人瞎說的,你明天自己到雲吉班去問問。”
第二天,亦竹急急忙忙趕到陝西巷。她離開這塊地方已有十來年了,班子裡的人都不認得她了。她隨便問了一個看門的老婆子。剛提起楊度的名字來,那老婆子就大談起楊老爺是如何的大方慷慨,用三萬銀洋買了一幅字帖送給富金姑娘的故事來。老婆子說得眉飛色舞,唾沫四濺,卻不料一字字一句句像無數根鋼針般刺著亦竹的心。
這一夜,靜竹、亦竹瞞著黃氏夫人和老太太,抱頭痛哭了半夜,又各自瞪起眼睛失神了半夜。亦竹為丈夫拋棄家庭另求新歡而痛苦,靜竹則為皙子裹讀了他們之間聖潔的愛情而傷心。失眠的時候,靜竹想起了很多很多。
她想起了十七年前他們的江亭初識、潭柘寺定情。她想起接下來的五年睽違,她雖然時常想念那個湖湘才子,卻又不敢相信他是真心地愛著自己。不料五年後心上人再次出現在北京,他的痴情,他的純真,熔化了姑娘那顆本來滾燙卻被世俗冷卻了的芳心。一個淪落風塵的美麗女子,金錢和地位對她來說都不是貴重的東西,她無比愛戀無比珍惜的就是男人的這段情,因為這恰恰是她的生活中所缺乏的。為了酬謝這段真摯的愛情,她心甘情願洗去鉛華,遠離錦繡,為她的心上人守一輩子空房。
老天有眼,終於讓他們重逢在西山。情意深厚的郎君又接受了她的安排。她雖然沒有正式的名分,也沒有正常的夫妻歡樂,但她知道她的心上人也是把她放在心上的。名分是次要的,床第之歡也是次要的,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曾被別人當作玩物的女人,難道還有比獲得了一個男人的真心相愛更幸福的嗎?
她其實並不盼望皙子做什麼大官,也不盼望皙子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業,潭柘寺裡說的那幾句豪言,不過是對失意中的情郎一個鼓勵罷了。她惟願的就是這樣天長地久地廝守著,直到白頭。但是近半年來,皙子變了,變得對家人越來越沒有情感了,對她也冷淡多了。他跟袁家大公子打得火熱,一天到晚做他的新朝宰相夢,並常自豪地聲稱他為中國尋回了走向富強的最好道路。靜竹早就聽說過袁家兄弟都不是好東西,現在果然被這個大公子引入了邪路。先是長久地不回家,現在居然公開去八大胡同與別的女人鬼混,還用三萬銀元買一幅字去討那女人的歡心。而家裡,從老太太到小女兒,哪個不是過著節儉的日子?
“皙子呀,你變心了,也變庸俗了,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一片深情,也辜負了我為你所做出的常人不能理解的犧牲!”靜竹心裡這樣默默地念著。
第二天清早,叔姬開啟信箱,意外地收到了胡漢民給楊度一封未封口的信。叔姬看後氣暈了。
對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