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嗎?當然只是那個隱居在洹上村已兩年多的袁世凱。三個人的想法其實都是一致的,只是一時間大家都不好開口。除開袁世凱為攝政王所痛恨這點外,各人心裡都還有一層顧慮。
奕劻貪婪成性。這兩年多來袁世凱雖削職為民,但給慶王府的進貢卻一如既往,未減絲毫,此事難保沒人知道。由他提出起復袁世凱,會不會招致彈勒,說是銀子買通的結果呢?
徐世昌是袁世凱幾十年來的好友,完全是仗著袁的力量,才有他的令天,這是官場上盡人皆知的事實。自從袁出事以來,徐總是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與袁分開,明裡沒有任何往來,在載灃面前,徐更是從不提起袁。若是換一個稍有魄力的攝政王,或是換一個稍許平靜點的時代,任他如何謹慎檢點,都不可能再處高位。無奈載灃軟弱無能,也無奈這是一個多事之秋,毫無秉國才幹的年輕監國還得依靠幾個老成宿望的人,徐因此不但沒有丟掉高位,反而升了協揆。徐常常慶幸得之於祖宗保佑。他在心裡盤算:倘若提出起用袁世凱而因此得罪了攝政王,那將是一件划不來的事。
那桐和袁世凱是兒女親家,他的孫女與袁的十三子早已定了親。親家親家,關起門來是一家。由自己出頭保袁,會不會被人說是拘私呢?
三個人都有顧慮,然而三個人又都熱切地希望袁世凱能出山。於公於私,袁世凱都應當復出呀!
見徐、那許久不開口,奕劻終於不能再等待了。他苦笑了兩聲說:“我看你們也不要再裝糊塗了,這世上除了袁慰庭,再沒有哪個能去武昌和革命黨打交道了。這點,你們心裡比我還清楚,只是一為老友,一為親家,怕別人說閒話而已。我看呀,這事咱們誰也別一個人出頭,幹一脆我們三人聯合遞個摺子給太后和攝政王,奏請朝廷命袁慰庭出山,南下平亂好了。”
“王爺說的是。”徐世昌和那桐幾乎同時說出這句話。
稍停一下,那桐說:“叫慰庭出山,總得給他一個頭銜吧,加什麼頭銜好呢?”
奕動想了想說:“正好瑞澂的湖廣總督丟了,就叫慰庭去頂這個缺吧!”
徐世昌想:一個湖廣總督的缺,大概不會引起袁世凱多大的興趣,不過現在也只能如此了。他點點頭說:“行。不過,先得打發人到彰德去一趟,與他通個氣,聽聽他的想法,方才顯出朝廷的誠意。”
“菊人說得對,是得先派個人去彰德。”那桐立即表示贊同,轉而又問,“派誰去為宜呢?”
鑲黃旗籍的那桐是個典型的福官。他一生仕途亨通,由主事升學士,升侍郎,升大學士,又做軍機大臣,兩個月前又授內閣協理大臣。幾十年來幾乎是直線上升,沒有受過挫折。他的為宮訣竅就是不想事,沒有己見,也不得罪人,故而升官沒有障礙。因為不想事,他的腦子裡多為糊塗賬。派誰去,他的人才夾袋裡找不出一個人來。
“菊人,你說派誰去為好?”奕劻也想不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既要和慰庭私交好,又要不太引人注目。派誰呢?”其實,徐世昌心裡早就有了一個絕好的人選,只是故意磨蹭一下,不直接說出來。
“是的’,既要是慰庭的朋友,又不要太招人顯眼,哪一個好呢獷,那桐搔著肥大的腦門,做出一副焦急思考的模樣。
“王爺,那中堂!”徐世昌好像突得靈感似的。“你們看楊度行不行?”
“你是說憲政館的楊皙子?”那桐問。
徐世昌點點頭。
“楊度口才不錯。早幾天資政院續議新刑律,他在會上作了演說。據說掌聲雷動,朝廷派往資政院演說的官員,還從來沒有哪個像他這樣出風頭的。”奕劻將一個精緻的琥珀鼻菸壺拿到鼻子邊嗅了嗅。“好,那就這樣吧,叫他馬上出京,今夜坐夜班車去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