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領袖。一下子改做民國的大官,不是背叛了自己的主義嗎?應該把這個轉變向社會說清楚。國事共濟會已解散,不如找幾個原先也持君憲主義的朋友,再發起一個會,來一篇宣言書。
他把這個想法與薛大可、劉鼐和、王賡等人商量。這些人近來看到袁世凱都贊成共和,知君憲已無出路,正尋思著要改換門庭入民憲,楊度這個想法正合他們的心思。遂一起計議,乾脆激進點,定這個會為共和促進會。
宣言書仍由楊度起草。文章說,前主君憲,乃以救國為前提,而並非以保衛君位為目的,乃為促政治之進步,而絕不願以殺人流血來勉力換取君位。現在發起本會,是應時勢之要求,鑑國民之心理,盡匹夫報國之責。文章最後說:“生民塗炭,已瀕水深火熱之域;外侮方殷,行見豆剖瓜分之慘。求內部之統一,免外人之割裂,安危存亡,系此一舉。凡我同胞,奮袂興起,以盡國民之義務。”
大家看了這篇宣言書,都稱讚文章做得很好,把眾人一片為國家利益而棲牲個人主義的公心說清楚了。薛大可便將它拿到《帝國日報》上去發表。
這天傍晚,全家人圍著飯桌吃飯。楊度對家人談起外間的事。說袁項城現在很為難,制定了一個優待皇室的條款,又不敢給太后和攝政王看,怕他們罵他背叛朝廷。又說朝廷中有一部分人組織了一個宗社黨,堅決反對皇上退位,要與南邊拼命。
何三爺說:“昨天我在長興茶樓上聽茶客們說,袁宮保就是今天的曹操,欺負孤兒寡婦,明明有力量可以制服革命黨,但他偏要和談,借革命黨來壓朝廷。”
楊度說:“也不能擔保袁宮保就一定可以制服革命黨。革命黨不是長毛,袁宮保做不成曾國藩。”
靜竹說:“既不能做曾國藩,做曹操也可以,何況滿人的孤兒寡婦也沒有一定要保衛的道理。他們沒有治理國家的本事,讓有本事的來治理有何不可,憑什麼這江山就永遠是他一家一姓的?”
亦竹平素一向不談國事,這時也插話了:“皇上是個六歲小孩子,哪裡知道管理國家?說句什麼話都是聖旨,別人都得聽他的,真好笑。前天我去醬園打醋,聽一個家裡有人在宮中做太監的大哥說,有天皇上玩得興起不願睡午睡,總管太監哄他去睡,他討厭太監擾了他的興致,突然對身邊的小太監說:‘傳我的旨意,把他殺了!’嚇得那個老太監連連磕頭饒命,皇上就是不準,非殺不可。小太監趕緊稟奏隆裕太后,太后慌忙過來制止了。假若小皇上死命都不同意呢,那個老太監不就丟了命?”
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亦竹得出了結論:“我看這君主制是要不得,革它的命是對的。”
靜竹說:“皙子,昨天《民視報》上登了一封給你的公開信,罵你不該放棄君憲轉向民憲。”
“是嗎,報紙在哪裡?”楊度放下碗筷。
“在我房裡,放在梳妝檯上。”
楊度忙起身離席。
楊度找到《民視報》,報上的公開信是兩個不相識的人寫的。信上說他前不久還標舉君憲,一下子忽又變為共和,好比一個得一夜之歡就改變貞節的寡婦。這個比喻,讓楊度看了很覺噁心。他氣得把報紙扔到地上。想一想,又撿起來看下去。
信上的語言真是刻薄極了。說什麼若真有見地,不為利害所動,則無論持君主還是持民主,其人可貴而其言可信。假使那年從日本回國後不受朝命,不拜官爵,始終和革命黨攜手合作,那麼今日名不在孫黃之下。又如事變剛起就與政府斷絕關係,投身民黨提倡共和,雖蒙寡婦再醮之嫌,尚不得與娼優並論。如今朝三暮四,反覆無常,是自取其辱而為社會所輕。
公開信甚至還說,中國之所以鬧到這般地步,正是因為士大夫輕節義,毀廉恥,傾危反覆,追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