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鑠之氣。
徐學士面帶微笑地問:“哪位是譚復生先生?”
譚嗣同站起答應了一聲,並遞上徐仁鑄的信。徐學士接過信,擱在一邊不忙看,先將譚嗣同上下打量一番,說:“你就是譚世兄,久仰久仰。早就聽說敬甫中丞有一個不同凡響的公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譚嗣同說:“前輩誇獎了。”
“令尊政躬康泰嗎?”
“家父身體尚可,只是年紀大了,有些養身病,不如您的身子骨硬朗。”譚嗣同出生在北京,直到十二歲才回到瀏陽老家讀書,他的一口京腔至今仍很純正。
徐學士哈哈笑了兩聲說:“坐下,坐下說,這兩位你給介紹下。”
“這位是廣東新會舉人梁啟超。”譚嗣同指了指梁啟超。
“哦!”徐學士顯然有些驚訝,他朝著梁啟超前傾上身,略帶敬意地說,“梁卓如先生,你的大名如雷貫老夫之耳。你如此年輕,便已做出這麼大的事業,享有這樣大的名望,令老夫在你的面前都有點自慚。”
徐學士這番出自內心的話,使在座的三位後生感動,尤其使梁啟超感激。他起身回答:“老前輩學問淵懿,德高望重,我們景仰已久。”
徐致靖是值得人們景仰的。他不僅學問好,更兼品德端方正直,素以提拔人才獎掖後學為己任,雖年過古稀,卻依然雄心勃勃,敢作敢為。老先生還有一點尤令人尊敬,他治家有方,教子有道,兩個兒子都在二十多歲時便中進士,入翰苑,一家父子三人同處詞林,被士大夫傳為美談。
譚嗣同接著介紹:“這位是湖南湘潭舉人楊度。”
“哦。”徐致靖點點頭,“好,好,你是來參加會試的嗎?”
“是的。”楊度恭敬地回答。眼見得老先生對譚、梁異乎尋常的熱情態度,楊度忽然有一種被冷落感。很快,他便平靜下來。不能怪老先生有冷熱不同,因為自己本不能與譚嗣同、梁啟超相比,京師乃輦轂之地,名望官位在這裡愈加顯得重要。醉心於帝王之學的年輕舉人,對自己的前途充滿著信心,他相信自己今後的名望地位一定會引起京師人士的刮目相看。
“好,你們稍坐一下,喝喝茶,我看看信。”
徐致靖把信箋抽出來,戴上老花眼鏡細細地看起來。這時,梁啟超將放在茶几上的一疊《 京報 》拿起,信手翻看幾頁,便赫然見第一版中間一排粗黑字:翰林院侍讀學士徐致靖上疏請明定國是。他輕輕招呼譚、楊二人聚首合看:伏聞皇上宵旰憂勤,熟講中外之故,知當諸國並立之時,萬不能復守秦漢以後一統閉關之舊,知時審變,力圖自強,祖宗二百數十年艱難締造之天下可無危墜。然膠事以來,新政無一舉動,學堂、特科事未見舉辦,有若空文,天下鹹竊竊然疑皇上仍以守舊為是也。若守舊,可明諭內外臣工恪守舊章;若變法,亦請特頒明詔,一切新政,立予施行。總之,請皇上速明定國是,俾天下臣民鹹曉然於聖意所在,有所適從,不再如前之遊移莫是,兩無所成矣。
梁啟超看後,對眼前這位老頭子油然生出敬意來。這份奏疏上得太及時了,前幾天他與老師談論的正是這件事。康有為不見皇上明確的態度而心急如焚,梁啟超也覺察到變法的前景不甚光明。現在,徐學士的奏疏登之於《 京報 》顯著地位,說不定是皇上下決心明定國是的前奏。
“譚公子,小兒信上只說保舉幾個得力的人才輔佐皇上變法維新,但究竟是哪幾個人並未提,他跟你說過嗎?”老先生看完信,一邊摘眼鏡,一邊問譚嗣同。
譚嗣同答:“離長沙前,我與徐學臺反覆商量了這件事,徐學臺在另紙上寫了幾個名字,說僅供大人參考,最後薦舉哪幾個,一聽大人圈定。”
說罷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雙手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