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路迦突然有幾分好奇。若果古布亞自己知道了真相,會不會懊悔自己對敵人如此忠誠?會不會覺得被出賣而告知真相?
他的確是特別一些的實驗體,卻始終沒實現過讓人類體質改變、施展出魔法或者過人能力的目的,甚至連永生不死也打了一個大折扣。在古布亞的名字與樣貌都為他們所知的情況之下,以一個始終被矇在鼓裡的棄將來換一個機會,又能把一個麻煩甩給他們處理,最差的狀況也得到一個喘氣之機,而最好的話,可以瞞騙他們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無論如何,他們都很難會輸。
塞拉菲娜恍然想起了古布亞冰冷的手,並他身上過份濃烈的古龍水味。她的目光顯著地暗了下來,“你在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昨晚。在這之前,我和妳一樣,都只是懷疑。”隨著話音響起,路迦仰首吐出幾團煙霧,白煙朦朧了他的眉眼,但塞拉菲娜看得很清楚,那雙湛藍色眼眸在打量過一群飛鳥之後,又落到她身上。他眼裡的從容讓她漸漸冷靜下來。路迦並不介意她懷疑。“我也問了幾個問題,才能夠證實。”
塞拉菲娜還沒來得及回話,永晝便垂下頭擠到他們之間,落日熔金一般的獸目首先瞪向路迦。“那你還眼睜睜在旁邊看我放火然後吃了他?龍族也不是什麼肉也吃得下去的好嗎?”
路迦答得無辜。“這個建議不是我提的。”
永晝轉向塞拉菲娜,又強調了一遍,“龍族不吃腐肉的好嗎!”
塞拉菲娜的表情更加無辜。她甚至還眨了眨自己天使藍的雙眸,像一個不知道自己做錯事的小孩子,但在場幾個人都知道那不可能是她的真實心情。在一段時間之前,她開始不再把自己的想法展現出來了。“我又不知道古布亞早已死了。”
永晝:“……算了。總之我是不會吃的。”
“已經沒所謂了。”塞拉菲娜把長劍在手裡轉過一圈,毫不猶豫地將古布亞左胸上的創口加大。劍口湧出金紅色的火炎,少年身下的土壤往左右退開,細長藤蔓纏上他四肢,緩緩把他整個人拉進坑裡埋葬。塞拉菲娜的聲線仍然欠缺起伏,路迦曾以為只有他自己才會用這種聲線說話。“龍息之名並非虛傳……現在他已死得很徹底,不需要再使任何手段了。”
他不動聲色地瞅了眼女孩的側影。
神佑者與龍族同時出手之下,沒有人能夠逃過女神的冰冷一吻,更何況這場死亡已盛大得幾近榮譽。隨著古布亞。勃勒提勞這個名字消失於生命冊上,他也不可能再成為他們的煩惱。
至於塞拉菲娜。多拉蒂在每一個噩夢之後,所呼喊的名字是不是那個笑得害羞的鄰家少年,路迦不可能、也大概不想要得知。
轉眼間古布亞已沒入地底,泥土好像流沙一般將他掩埋,這片千人冢裡終於有一個真正想要死的人。塞拉菲娜用雪擦乾淨長劍,它的觸感出奇地合手,或許她也該考慮去鍛造一套新匕首。
她把劍交還給路迦,又看向極夜深紫色的雙眼。古布亞死後,他們也失卻了再留在極地的理由,塞拉菲娜無法代表他們每一個,然而就她來說,在芬裡的一秒鐘也長似萬年。“最遲不過明天清晨,我們便會離開極地。這是妳的故土,如果不願意離開,我也能夠理解。”
然後看了路迦了一眼──這一眼卻是給極夜看的。“至於我答應過妳的事……我以神佑之名起誓,只要一息尚存,就會為妳找尋‘那個人’的蹤影。即使妳留在極地,他應該不會再騷擾妳,這一點大可以放心。”
極夜明顯遲疑起來,卻不是在考慮塞拉菲娜的提議,而是在想她還沒說出口的那些話。小貓偷偷瞄了一眼沒表態的永晝,尾巴捲成一個圓圈定在空中,又在撞上後者視線的時候乍然放軟。
塞拉菲娜無意催牠回答。她比誰都要更清楚做錯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