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頭沒腦說完一番話,王濤騎上了腳踏車,沿著顛簸的小路離去。看著對方的背影,陳遠鳴愣了半晌,走上樓去。
家裡只有王娟一人,大晚上了還沒生火,她正呆呆的坐在床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聽到了推門聲,她渾身一個激靈站起了身。
“回來了。”笑容立馬浮上面頰,但是由於太過僵硬,不太像笑模樣了。王娟掩飾性的垂下眼簾,“媽今天下班晚了,這就去做飯,你爸還在廠里加班,就咱倆……”
“媽,我在樓下看到小舅了……”陳遠鳴輕聲說道,“家裡是不是有什麼……”
“瞎說啥呢。”王娟輕輕拍了一下陳遠鳴的胳膊,“你舅舅只是找我商量點事,你個小孩子家就別操心那麼多了,好好學習。”
說著她推門走了出去,開始點火做飯,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然而陳遠鳴卻無法忽視對方泛紅的眼眶。在原地站了一會,他放下書包,在床邊坐下。
其實在印象中,陳遠鳴對15、6歲時家裡的情況不算太瞭解,只記得自己快小學畢業時奶奶突然重病,為了看病借了好大一筆外債,足有幾千塊,但是最後人還是沒救回來。家裡則從讓人羨慕的雙職工家庭變成了徹底的困難戶,親朋好友被借了個遍,雖然那時人都厚道,但畢竟誰都不富裕,追債一來二去就鬧僵了關係。
為了還債,父母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沒時間也沒興趣管教孩子。他算是第一代獨生子女,身邊沒有兄弟姐妹,在學校又被欺負,長期因家人的無視和誤解倍感痛苦,這個家不知不覺中就變得不成個樣子,冷漠疏離。上輩子他從未在父母嘴裡聽到過家裡的情況,也從未真正得到過父母的關注,直到94年母親被捲進廠裡的盜竊案,直接下崗時,他才按耐不住北上打工……
不過在上輩子,家裡和小舅家關係確實不怎麼樣,小舅和妗子根本就不上家裡串門,似乎有什麼嚴重的矛盾。只是造成兩家惡交的到底是什麼呢?
吃飯、溫課、閒聊、洗漱……一直到睡覺,陳遠鳴也沒能從母親嘴裡套出話來,看了眼還在一旁安靜補著衣物的母親,他輕輕嘆了口氣,轉身睡去。
這一覺睡到了半夜,再次被夢裡的慘狀驚醒時,陳遠鳴照例還是選擇了靜靜躺在床上緩氣。只是輕喘了幾口氣後,他突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對話聲。
這時已經是凌晨,早就過了下夜班的時候。陳遠鳴不動聲色的側過點頭,偷聽對面傳來的竊竊私語。
“……要不先擠點錢拿去?”一個女聲說道,音量非常微弱,有點忐忑不安。
“哪來的錢?”另一個聲音疲憊的回了一句,“剛還了亮子五百塊,這倆月生活費都要再省了。”
“可是小弟說圓圓真不能再拖了,當年如果不是為了給你媽治病……”聲音裡有了點哭腔,“你那幾個妹妹,你就不能讓她們出點嗎?那不是她們媽啊!”
“小聲點。”很長一段沉默,“玲玲兒子今年剛上高中,她家實在是……麗麗跟她男人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開口啊?”
“你開不了口,我就能開口嗎?當年要不是小濤幫咱家一把,哪能撐過去。如今圓圓腿都傷這麼久了,再不治真要落下病,你讓我怎麼對得起他家兩口子?”
“……我下個月換兩班倒,還有加班費,再加上攢那點學費也……”
“學費不能動!我聽人說了,豆豆的成績絕對能上一高的,一高那學費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不夠怎麼辦?!”
“不是還有兩三個月呢嘛!”聲音稍稍大了點,帶出了些固執,“再等倆月總能週轉開……”
“陳建華!那可是你兒子!萬一上不了高中,你讓他跟你一樣當一輩子工人嗎?”
“我就不想讓他上高中,考大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