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打得那嚴二皮開肉綻,鮮血迸流,在地下亂滾亂罵。來儀怒氣未息,復令海安除下皮鞋,緊緊的掌了十下嘴巴。打得那嚴二的嘴恰似雷神一般,疼痛難當,這回就不敢罵了。來儀恨恨而去。海安滿心歡喜,亦自歸家,回覆夫人去了。
再說那嚴二被打,動彈不得,令人取了一乘轎子到來抬了回去。時嚴嵩正在堂上觀書,只見嚴二狼狽而回,急問其故。
嚴二便將鄧來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逐一說知。嚴嵩嘆道:“你卻不知好歹,他是一個該管的官員,進去巡查犯人,乃是奉旨的。送點心進去,亦是應該的。你怎麼不分皂白,竟把他的東西打碎,怎怪得他動怒?若是遇了我,還不止如此呢,你還算好造化哩!”一頓話,說得如此,嚴二啞口無言,只得忍痛不語,回到府中,好生銜怨,暫且不表。
再說海安回見張夫人,備言海瑞之苦。張夫人道:“似此如之奈何?非死即斃矣!”海安道:“若要解脫此厄,除非尋著了馮保公公,方能有濟呢。”張夫人道:“如此,你可再往等侯,須要耐心等侯,休再空回。”(原夾註:前者因馮保有事服役,整整數日不出,故海安不得一見,今張夫人故重囑之,令其耐守,切勿空回。看此數語,不惟夫人之留心致囑,亦作書之照應前文矣。)海安應諾,即便出了衙署,徑望著青宮而來。等了一日,卻只不見,悶悶回去。至次日天尚未明,便來宮門等候。直候至未時光景,方才看見馮保從那邊而來。海安見了,此際恰如獲至寶一般,慌忙上前叩頭。馮保不知所以,急急挽起,說道:“尊管何故如此?”海安道:“可憐我家主人將要餓斃於獄中,故此家主母特著我來央求公公方便。自前五日已在此相候了。直至於今,幸得相見公公,家老爺有救了!”馮保聽了,問道:“你家主人前者受杖,業已發往刑部獄中。迨三月之後,即便超脫,你今何忽言此?”海安便把嵩恨海瑞,暗囑監卒如此如此,又令嚴二守獄門,恐怕有人照應,這般這般,備說一番。馮保不勝大怒道:“何物奸相,擅敢陷害!你且隨我到宮中去見爺爺。”海安謝了,隨著馮保進宮而來。
時太子正在書齋觀史,忽見馮保領著海安來到,便問道:“海管家,來此何干?”海安見問,跪在地下,只叫得一聲千歲,便痛哭起來,連話也說不出來。太子看了不知何故,問道:“到底為著何事,這般光景?”海安只是痛哭,馮保沒奈何,代他備細說了。
太子聽了,不覺勃然大怒,說道:“嚴嵩,嚴嵩,你亦太逞刁了!一個人既服了罪,這就罷了,怎麼苦苦的偏要尋害?這卻豈有此理!海主事乃孤恩人,孤豈肯任你肆毒耶!”便對海安道:“你且勿必哭,孤自有主意,包管你家主人安然無事就是。”海安聽了,叩謝不迭。太子即時穿了衣服,就命馮保、海安二人相隨,一直望那刑部獄中而來。正是:淚落千條原為主,怒生一刻要酬恩。
畢竟太子此去,可能救得海瑞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赦宥脫囚簡授縣令
卻說太子聽了海安之言,不覺勃然大怒,即時令海安、馮保二人相隨,竟往刑部衙門而來。到了大堂,只見並無一人出來接駕。馮保亦怒,高聲叫道:“有人麼?”叫了許久,方才見一老者從內而出。馮保道:“你是什麼人在此?”老者道:“小老乃是看守衙署的。”馮保道:“他們宮府都沒一個在此麼?”那老者道:“各位大人都有私衙;各各回去的。若有公事,均來聚會。清晨自然都到,過午時候,他們都各回私衙去了。所以把一兩銀子,僱小老在此看守東西的。”馮保道:“原來如此。你可到各處通知,只說有人要見幾位大人說話。”那老者聽了笑道:“你這人好沒分曉。這是怎麼所在?這是甚麼的官府?你是甚麼人?動輒說這般大話?還不快走,想是要捱打麼!”馮保說:“你們各位大人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