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蕾絲剪出了形狀,她端詳片刻,放下剪刀,尋了絲線來,飛針走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覺得頸子痠麻到疼痛,她才抬起頭來活動下。看看時間,已經清晨六點多鐘。倉庫密閉,不知外頭晝夜更替。身邊的操作檯上有食物,銀色的保溫罩上貼了便利貼——屹湘見到食物才覺得飢腸轆轆,她把便利貼撕下來丟在一邊,抽了溼紙巾擦手。
餐盤裡是她喜歡的芙蓉蛋卷兒。
屹湘倚在衣架上,身後是價值不知幾何的各色禮服,眼裡卻只有這件正在被她改造的這件。
倉庫門嘀嘀作響,巨大厚重的門緩緩移開,苗得雨才進來,見屹湘正在休息,問道:“怎麼樣了?”
屹湘對著禮服做了個手勢。把最後一塊蛋皮塞進嘴裡。去洗過手,回來繼續工作。
“昨晚我態度不好。”得雨赧然。過來看屹湘釘綴蕾絲。每隔一英寸,還要編織幾針,再釘綴。真真是需要十二分的耐心。
過了一會兒,屹湘才說:“別光看,給我紉針。”
得雨學屹湘席地而坐。
屹湘仔細的看著剛剛釘綴好的蕾絲,手指撫弄一下。
得雨見屹湘那根線用完,遞上一個去,“最近還好?”
“不能再好了。”
“那就好。”
“給我把燈光調一下。”她眼睛有些酸澀感。
得雨給她把伸展燈推近些,看著她凝神專心的對付那一朵蕾絲花,針走的飛快,一深一淺,走一圈,抽緊……她的手指纖長,十分的美。
屹湘問:“josephina還不知道吧?”
“只通知她禮服出了問題。她原本今天應該趕到的,臨時改了行程。”得雨以為屹湘是在擔心jose的反應,說:“你放心,jose是講道理的人,不會吃了你的。”說。她在josephina身邊工作過兩年,深知jose的性格。
屹湘說苗得雨你要是說廢話就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她豈是怕事的人。
得雨笑。她有很久沒有聽屹湘用正經的京腔兒“罵”她了——她的普通話水平,還是虧了那幾年跟屹湘同窗,才有機會“普通”起來——她過了一會兒才問:“你還記得那年?暑假我們去旅行,一群人玩兒的都癲了;偏偏最愛玩兒的你,反而獨個兒窩在房間裡畫圖,跟我說要寄出去參賽,都當你是心血來潮,誰知道九月裡就獲了大獎。你還說,有機會就去hawkshead定居。fanny說那兒只適合養老。你卻說,hawkshead讓你心裡安寧,很少地方讓你真正覺得安寧。”
“都多少年了,我說的那些,你還想著呢。”屹湘淡淡的說。
“你都忘了?”得雨問。
“沒忘。”屹湘笑了下。便是記得,也……“也沒什麼。”
“還沒什麼?就算別的忘了,nicolas-Brown設計大獎是誰都隨便能拿的?nB啊、nB!”得雨怪叫。
屹湘“撲哧”一聲笑出來。
第一章 沒有季節的都會 (十四)
“你笑什麼笑?”
屹湘搖頭。
得雨不會知道她在笑什麼。
“nicolas-Brown-prize那是什麼,時尚界的普利策哇!19歲零5個月,這個最年輕獲獎者的記錄,一直是你保持的呀!我說,你還敢笑……老師們都說你是我們中最性靈、最有才華的一個!”
“你可以繼續誇,我都笑納。”屹湘拖了長音,微笑。她下巴右側有一顆藍微微的痣,隨著那微笑輕輕顫,就好像一朵閒花飄搖搖在風中似落非落,牽的人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得雨不禁發了呆,“湘湘啊……”她是女人,也覺得不能久看郗屹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