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她看著那張道貌岸然的臉,心情平靜出奇。她對時總這番安排並無疑義,但身側那個寡言冷臉的年輕警官卻意外淡淡插話:「時先生,您的女兒沒有受傷,但精神上受到了比較大的驚嚇。建議這段時間讓她多休息,家人可以多陪著她。」
父女兩人幾乎是同時側目看了他一眼,一個玩味打量,一個略微訝異。幾秒鐘的寂靜後,時賦笑了笑。
——「阿櫟,那回家吧。」
站到902室的門前,時櫟從回憶裡回過神來。
她斂起有些落寞的神色,又換上了平常那副噙著點散漫笑意的模樣。
門鈴響了兩聲後,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出來開門。他個子很高,身型瘦長,整個人因為肩背不太挺拔顯得比同齡人要缺少精氣神兒,但還是能看出他五官底子十分優越,早三十年大概也是個被姑娘們追捧點歌送情詩的存在。
他站在屋裡,表情裡的意外彷彿要遠遠多於喜悅,愣了半天,才拘束又客氣地把她請進了門。
來時的路上時櫟醞釀了半天的腹稿,可真正面對著這張陌生的面孔時,還是叫不出口那聲「爸」。她低著臉訕笑了下,走了進來。
兩室一廳,小地方標準的精裝修,面積不大,但一個人生活的話也足夠寬敞。
在來之前時櫟瞭解過,奚顧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離異,她跟著父親生活。奚父沒有穩定工作,一直做些小規模的生意,經濟條件離大富大貴是差得遠,但也稱得上家境殷實。並且父女倆的關係似乎也還不錯,剛出道那幾年奚顧偶爾還會曬出跟父親的合照,後來大概是因為黑粉喪心病狂的攻擊,她就很少再在鏡頭前提及家人。
時櫟握著水杯收回來環顧的視線。兩人分別坐在沙發的兩端,一個是情理之中的生疏,一個是意料之外的拘謹。
時櫟本就不善於這種跟長輩的客套言談,場面全靠奚長盛笨拙又客套地撐起來——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兩天在這邊錄節目,」
「最近工作還是那麼忙嗎?」
「嗯,挺忙的。」
「那你自己多注意休息……你的腳怎麼了?」
「上山的時候崴到了,醫生說不嚴重。」
「那就好……你待會兒還要回去工作?」
「這邊沒有工作了,明天就回去了。」
「喔。」
氣氛靜默半晌。
奚長盛又開口,語氣裡帶著試探:「那晚上留下來吃飯吧?剛好我今天早上去買了很多菜,都是你喜歡的。」
從進門到現在不到二十分鐘,時櫟也充分感受出了眼前人態度中不太正常的小心翼翼。雖然她也很想知道這緣由,但更多還是對真留下來繼續尬聊的恐懼:「下次吧。我今天還有個檢查,要準時回醫院。」
他囁嚅著點頭,神色有些失落:「啊……好,好吧。」
時櫟見他這樣子也有點於心不忍。她抿著唇抓了下頭髮,生硬地寒暄:「看您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奚長盛連連點頭:「喔,我挺好的,你就好好工作,不用惦記我……那我去洗水果,你坐這裡先等一下。」
時櫟俯身放水杯,餘光瞟見茶几下面一個綠色的相簿邊角。她目光微頓,伸手將相簿抽了出來。
她把相簿放在膝蓋上攤開,從封面看就是很有年代的古董了。這一整本大概就是奚顧出道前十幾年人生的掠影,從第一頁起,是她的襁褓照,後面有她幼兒園時演出的照片、小學時領獎三好學生的照片、穿公主裙坐在旋轉木馬上的照片、戴著草帽在海邊開懷大笑的照片……
從嬰兒到少女,那張臉好像就沒有過變化,格外被時間優待,每一幅照片上都又漂亮、又開心,眼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