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我想,人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或者事物的時候,總會有很多話想說。可見平時他話少,是因為這平淡的生活不是他興趣所在。
既然說到電影,我忍不住問他:“他和梁婉汀合作了很多次,你怎麼看導演呢?”
“梁婉汀是個很特別的導演,一般人看到她的片子絕不會想到她是個女人。她拍的題材其實很商業,但細節十分豐富,即便是已經拍爛的題材在她手下都別有味道;場面點到即止,故事卻波瀾壯闊,交織複雜的情趣,異常好看,”沈欽言沉思著,我看到他修長的手指在雜誌封面上無意識的劃過,繼續說,“她的電影裡只有一點像個女人,就是非常溫柔。”
“嗯?”
“比如說孩子。”
有人這麼誇我母親,我感覺心裡泛起了難以形容的驕傲,只是——
“孩子?”
“嗯,孩子。”沈欽言聲音也那麼溫柔,“她的每部電影裡,不論明線暗線,都會有個孩子出現,每個孩子都是真正的天使和救贖者,他們的笑容可以撫慰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傷痛。我想,如果她有孩子的話,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
“……”
在這種場合下,我能發表什麼言論?
於是,我背過身去,抽動著嘴角“哈哈”兩聲,懷著複雜的心情敷衍了兩句,中斷了這個本有可能成為長篇大論的話題。
第四章 剎那溫暖
每天餐廳結束營業的時候我總會長舒一口氣,就像三千米長跑終於跑到了盡頭,除了疲累之外,心頭還會湧上來某種名叫輕鬆的情緒。這天卻好得多,我想是因為林晉修這個晚上沒有出現,跟我為難的緣故。
下了班我和沈欽言一起離開餐廳,沿著長街走到一公里外的地鐵站搭車。這幾個星期來,我們下班後必一路同行,已經成了習慣。
我們走過了整個九月和十月,直到延遲的涼意姍姍而來;抬頭望去,寬闊道路依然是燈火璀璨,車輛人流依然不減少,花園裡五顏六色的喇叭花正奮力怒放著最後一季,直到凋零。
大抵是因為我和沈欽言走得太近,惹得餐廳的女同事們紛紛詫異,都問我用了什麼秘籍讓他融化了——我很誠懇地說不知道,她們壓根不相信我。
實則我和沈欽言的話題總是圍繞著大學生活,通常是我說,他聽。
他性子沉穩,話少,說真的,起初我不知道該跟他談什麼,餐廳同事的八卦?我和他對此都敬謝不敏。
喜歡的電影?他對電影的看法很老道,說的話我基本聽不懂。
喜歡看的圖書?我們的愛好完全不一致,我除了本專業的書籍,看得最多就是古生物;他看社科文藝。
交流生活中的那些不順心的感受?算了,何必讓我們都再難受一次。
只能跟他說我在學校裡遇到的種種狀況,學業、老師、社團、活動等等,他極少發言,只安靜聽我說,我每次說到興頭上側過頭去,就能看到他沉靜的側臉——道旁的盞盞路燈光照亮了城市的夜空,他的臉反射著這個城市裡的光芒,是那樣青春洋溢的一張臉。我於是知道,他喜歡聽我說大學裡的逸聞趣事。
我跟他認識這麼久,對他也可謂瞭解,我幾乎能從那張臉上看出那種隱蔽的嚮往,還有些難以言說的寂寥。我能明白他,錯過了大學,總有一些遺憾。
我問他:“是不是覺得我話太多?”
“沒有,”他搖頭。
“你有想上的大學嗎?”
他靜了一瞬後,回答,“電影學院或者戲劇學院。”
我微微一怔,本來我倆走得就不快,現在幾乎完全站住了,“為什麼沒上大學?”
夜風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