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深夜, 萬物休歇, 庭院是一座孤島。周知意攥緊了陳宴的衣領, 像攥著她那噴/湧而出又隨時可能會燒盡的勇氣。
月光被廊簷切割成不規則的形狀,傾灑在她身後, 鞦韆還在輕輕晃動, 影子落在月光裡,像被春風攪動的湖面, 陳宴凝眸,在她眼裡看到光和熱,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心頭倏然一緊, 失靈的感官這才昏昏然體味到唇上的兩片溫熱, 是少女的軟滑清甜,喉結剋制滑動,他捏著她的下巴,拉開兩人的距離。
「周知意, 你喝醉了。」
「我沒醉。」周知意手指還在他頸後繞著, 緊攥著他的衣領不放,「陳宴,你知道我今天許了什麼生日願望嗎?」
「……」陳宴凝視她直白的眼眸, 低聲說:「你醉了, 回去睡覺。」
周知意手指還在不安分地繞, 指尖觸到他頸後的那塊面板,不知道是她的體溫太高還是怎的,恍然中好像被那片熱度燙到:「我的生日願望是, 你可以像我喜歡你那樣喜歡我。」
陳宴捏著她下巴的手指鬆開,垂在身側,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挲了下,指腹上似乎還殘留著她面板上的軟膩觸感。
他神情冷肅,眼底是她看不懂的複雜消沉。
周知意吊著他的脖頸,忍不住將他向下拉近,她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近在咫尺、只要她再一仰頭就能親到的鼻樑和嘴唇,以及那被她在白紙上描摹了數次的側臉,卻忽然覺得他這一刻離她很遠很遠。
兩人之間隔著霧氣,隔著月色,隔著透明的隔膜,她越是看不清他,就越想拼命地靠近。
周知意鼓著臉,微蹙著眉心,有些苦惱,「陳宴,你答應了我的,會一直陪我,直到我不需要你的時候。那你能不能不要拿我當妹妹,能不能試著……喜歡我?」
陳宴眼睫微微一顫,整齊的睫毛遮蓋下去,掩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眸色。
再開口,還是冷沉的三個字:「你醉了。」
周知意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回的房間,次日清晨被鬧鐘叫醒時,腦子昏昏沉沉,太陽穴悶痛,像是有根棒槌在她腦袋上不斷地敲。
入睡之前的場景卻記得無比清晰,她被衝動慫恿著,跑到陳宴的院子裡,一鼓作氣向他表白,他卻說她醉了,看她的眼神像是她瘋了。
她的表白失敗了。
周知意抓了抓頭髮,扯過被子蒙在頭上,把自己裹成蠶蛹在床上無聲翻滾了幾圈,大概是空氣憋悶,她胸口一陣悶痛,眼眶竟莫名地有些發脹。
鬧鐘不知疲倦地響了一遍又一遍,催得人內心焦灼,周知意終於走出了臥室。
直到洗漱完畢,吃完早餐,都沒見到陳宴。她拽過書包,懨懨地想,今天大概沒有順風車可坐了。
沒想到一走出大門外,卻看見停在路口的牧馬人,她腦子「鐺」地一響,腳步略略遲疑,便聽見車裡傳出的喇叭聲。
是陳宴在催她上車。
早間起了霧,她眼前也像起了霧,攥著書包背帶的手指緊了緊,這才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近鄉情怯」。
她突然有點不想去上學了。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從腦子裡不爭氣地鑽出來,陳宴已經降下了駕駛座的車窗,淡聲叫她:「周知意。」
他的聲音聽上去與以往每一天都沒區別,像是昨晚的場景只是她的一場夢。
周知意一邊在心裡唾棄著自己一反常態的怯懦,一邊趿拉著步子走到後座車門邊。
她低頭開門,餘光似乎瞥見陳宴似有若無地偏頭看了她一眼,於是堪堪碰觸到車門的手就這樣停住,她輕吐口氣,像是給自己做了一個短暫的心理建設,向前兩步走到副駕車門邊,如往常一樣坐上了副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