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只是一時高興逗著我取樂。什麼都是假的,那些笑,那些夢都是假的,我們認真地欺騙彼此,甚至包括自己。
而現在,現在這樣的相擁和吻又為什麼,不過是再一次欺騙。不知不覺淚水已滑過嘴角,酸澀無比,為何流淚,我卻不知道。
“那排墜沒丟,是我藏起來了。你戴著真好看,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滾燙的唇移至耳畔,輕聲呢喃。一句話便掀了我的老底,堅定不移自稱漢女的我卻有三個耳洞。當年他覓來一副翡翠耳墜,式樣別緻,我喜歡的不得了,可惜沒戴幾天就不見了,把府裡掀了個底兒掉也沒找著。他還笑我大驚小怪,又不是什麼稀罕物兒,丟了就丟了,再尋好的就是了。
我們的關係並非毀於欺騙,我們的遺憾是很多話從沒說出來。墜子還在,我們卻把對方丟了,如何能再找回。現在只好在這樣的夜裡最後一次擁抱,最後一次黯然落淚,然後警告自己不要相信他。到了這個地步,真或假,已經不那麼重要。即使此刻是真,也已是花落水流,天上人間。
“末兒,回來吧。如意下個月就出嫁了,我去求皇上,求他把你給我,以後咱們就住在這兒,就咱們倆。我永遠陪著你,好不好。”月色流水一般灑在發上身上,他聲音朦朧,吻一路蔓延至頸側,熱辣辣印在脈搏上。
我面頰火燙,身體卻冰冷,濃重的悲哀有如浮冰下急速奔流的春潮,雙腳已無力支撐身體,只得半靠於他胸前。這是夢嗎?真美好。生平第一次,我需要安慰時他擁抱住我。
一陣風急,拂動木葉沙沙作響,重重花影下他的呼吸急促起來“說,說你答應。”他急切要我的答覆。
我居然在那雙熟悉的鳳眼中看見了陌生的沉醉和迷惘,這明明都是假的,都是謊言,為什麼他會被自己騙到,還不可自拔?他難道真的以為我說一句好,我們就可以這輩子生同床、死同穴?
“你是我的福晉,這一輩子都是。以前的都不管了,你聽我的話跟著我,咱們以後好好過日子。至於那個人,是誰你說出來,我自有法子治死他。”
過去的歲月裡曾經千百次回想過,那些甜蜜的謊言保質期如果再長一點兒,讓我徹底愛上他就好了,從此同生共死我都坦然地陪他一起。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那些傷痕那些眼淚,那些已存的愛恨怎能如此輕易消滅?不追究,他為什麼教唆弘晝去指認我?不在乎,為什麼不忘一路誘哄我說出那人是誰?
隔了這麼久仍然在騙我,卻可以有這樣美好的幻覺。撒謊的最高境界,果然要先迷惑自己才能征服別人。且不說是否真有騎著白馬預備拯救我的王子,即使有,怕男人都死光了也輪不到我。
幸好我沒有一時忘情倒在他懷裡嚎啕,幸好我盡力剋制了想要回擁住他的念頭。腕子輕輕一轉,情動的擁抱變成了堅決的推離,天涯海角不過一臂之遙。
“夜涼露重,九爺請回吧,別讓福晉等急了。奴婢孤身在外思鄉情切,一時失態,讓九爺見笑了。”
我似乎成功激怒了他。“那你就和他一起去死吧。”他單手扭住我肩推倒,後背狠狠撞在牆上,隨即傳來火燒一樣的痛楚。似是驚動了頭頂的木蓮,一團團花朵仿如蝶翅輕揚簌簌落下,紛紛砸在肩頭和臉上。那樣冰魄月華似的美,仍逃不過蒼白地死去。我慢慢笑起來。
院中傳來少女嬌嫩的喉音:“嬤嬤,外面是誰?”
“格格睡吧,是花謝了。”
我睜大眼睛與他對峙,冷夜霜露浸溼了層層衣衫,身子輕輕搖晃起來,直到雙眼模糊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身子軟倒的那一瞬,他伸手來扶住我。尋回了神智從他臂彎裡掙脫出來。他面色難看狠狠地瞪我,拂袖而去。我艱難的靠住牆壁對他的背影輕輕微笑。
我光著腳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