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堅強,她承擔不了一聲“要”所帶來的種種後果。
排在長長的隊伍裡向前移動了不到兩米,電話響了。拿起來一看,竟然是白安妮。
“韓曉,你在聽嗎?”訊號不好,周圍又跟菜市場似的,白安妮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很清楚,“一直聯絡不到你,你的電話……”
“我一直在平臺上。”韓曉連忙解釋,“平臺上沒有手機訊號。你還好吧?”說完這句話,才想起白安妮回去的時候說過已經懷孕了。
一點點的苦澀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從心底翻騰起來。
“還好,慕尼黑這邊……”白安妮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韓曉只能“我猜我猜出我猜猜猜”——慕尼黑風景好,空氣好,適合孕婦休養?
“我跟你說……邢原……”
韓曉不安地向前挪動了幾步。
“邢原……”白安妮的聲音撞了過來,下一秒又飄遠了,“……結婚了……”
韓曉的心猛然一跳,又無力地沉了下去,“這樣啊……”
“……好了,不說了,”白安妮的聲音又變得清楚了,“等我們下個月回去,咱們再取吧。”
韓曉木然點頭,“好。”
掛了電話,韓曉抬頭望著長龍似的隊伍,覺得自己今天是無論如何也挺不到躺上手術檯的時候了。
“明天吧,”她想,“或者後天。哪一天都行,除了今天。”
只除了今天。
等她好好地睡過一覺,養足了精神,又比較堅強一點的時候……
可是,如果今天自己從這裡走出去,明天是否還有勇氣再踏進來?
韓曉正舉著繳費單怔怔地出神,斜刺裡突然伸過來一隻手,一把就將她手裡的繳費單抓過去,細細地看了起來。
韓曉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橫空打劫的人是誰,手腕已經被人緊緊攥住,硬生生地拽著往外走了。
驟然間瘋狂起來的心跳令韓曉的呼吸幾乎都停止了——這怎麼可能呢?韓曉拼命地想要睜大眼睛,可是眼前一片水霧瀰漫,除了影影綽綽的影子,她什麼也看不清楚。眼睛像是失去了它應有的功能,可觸感卻變得鮮明。腕間被緊握的感覺,瞬間就啟用了所有深藏的記憶。
韓曉突然間變得無比虛弱。她順著他的手臂靠了過去,不顧一切地環抱住他的腰身。
腳步停了下來,韓曉閉著眼,把自己深埋進他的衣襟裡。
感官變得混沌,韓曉彷彿沉入了一個自己營造的幻境裡——一個因為渴望太久而人為編造出來的幻境。可是,就算這一刻的懷抱只是夢,就算耳邊堅實的心跳和頭頂的呼吸都只是幻覺,她也是需要的。這一刻的她,迫切地需要抓住一些東西來支撐她度過即將來臨的疼痛——身與心的剝離,生命裡最難捱的疼痛。
韓曉知道自己動搖了,於是,所有沉澱的委屈在這一刻噴薄而出,再也無法控制,緊貼著臉頰的衣襟,很快就變得一片濡溼。
而混沌的腦海卻漸漸清明。
“哭夠了?”頭頂傳來的聲音冷冰冰的,隱含怒意。
韓曉幾乎聚集了全身的力量才能夠抬起頭去直視他的眼睛。她一起都知道這雙眼睛會魔法,會吸走人的神智。然而此時此刻,這雙眼睛裡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憤怒,彷彿掉進去一粒火種,都會引發一場空前的爆炸。
韓曉被嚇住了,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邢原。
“哭夠了?”邢原沉著臉衝她揚了揚手裡的繳費單,“哭夠了就跟我解釋解釋這個是什麼?”
韓曉訥訥,“這個……”
“我說呢,這人一出了海工的大門,頭都不抬就急急忙忙地打車往哪兒跑……”邢原冷哼,“原來是急不可耐地要處理掉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