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驕陽似火。
四九城,米糧衚衕。
古家會議室內只開著風扇,並未降低多少酷熱,但屋內的氣氛卻幾乎降到了冰點。
煙霧繚繞背後,是古老一張嚴肅的臉,在他兩側,董老和劉老同樣表情肅穆。
而會議桌的兩側,一邊是秦大雪為首的計委成員,但只有一部分,數量也很少。
另一邊,則是正務院下諸多部門的負責人。
用劍拔弩張來形容氣氛可能有些過了,但也跑不了針鋒相對!
雖然人數上居於弱勢,但秦大雪絲毫不懼,眼眸中平日裡親和的目光盡去,滿是凌冽之色,語氣冰冷道:“我沒有否認國企的功勞和麵對的客觀問題。知青回城再加上陸續接回城的老婆孩子,總數已經突破四千萬。這些人中一部分安排進了體制,更多的安排進了企業,辦三產來收留他們。這些,都成了企業的包袱。
這些是事實,但口號也喊爛了,他們吃了點虧,怎麼不說說國家給了他們多少正策,給了多少資金,給了多少貸款,包賠了他們多少虧損?
各位都是出國考察過的,哪一個國家,能給予那麼多企業近乎無限制的輸血支援?哪個國家給得起?!
而改革開放後,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的民營經濟產生的競爭力,居然讓當了多少年大老爺的國企們如鯁在喉。
告狀信雪花一般送進了四九城,急迫要求上面對投機倒把展開嚴厲打擊……
而驚慌失措的一些人,似乎也找到了“罪魁禍首”,準備開刀問斬。
改開以來的第一次全國宏觀戰略上的調控開始了……
就是要以鄉鎮企業的項上人頭,來回血國企。
現在各地的報紙上都已經在吹風了,控訴鄉鎮小企業的“惡劣罪行”。
一時間,山雨欲來風滿樓。
秦大雪卻堅決不同意,她給出的辦法是將改革的重點放在物價管理體制改革和流通渠道的改革方面去,逐步取消行政定價制,建立商品市場和金融市場。
面對當下的困局,則應該精兵簡政,壓縮財政支出,特別是對國企的補貼。
正務院財經小組副組長趙遠謙沉聲道:“秦副主任,國企的改革必須加強集中統一,這是取得共識的,特別是取得眾多國有企業一致贊同的,你不必再談了。至於當前的困難……你的意思是,還要進一步壓縮企業扶持?你知不知道,部分國企工廠現在都困難成什麼樣了?伱知不知道,在現在的物價水平下,目前工人的待遇如果不漲反跌,將會給工人階級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響?我看你這是脫離實際,唯恐天下不亂!”
秦大雪聞言,憤怒之情不加遮掩,一拍桌子大聲質問道:“工廠的實際是實際,農村的實際就不是實際了嗎?口口聲聲實際,你下過農村沒有?你是全國人民的財經副組長,不是隻負責城裡人的死活!
工人們吃不得苦,就讓鄉鎮企業吃苦,就讓農民吃苦?
人人都想進城吃商品糧,城裡人人都想進廠端鐵飯碗,進了廠,就能生老病死一條龍,夏有夏衣冬有襖,吃飯看病廠子全包,至於廠子是虧損還是盈利,都毫無關係,反正有國家兜底。
再去農村看看,累死累活十年都添不了一件新衣者比比皆是,這叫不叫唯恐天下不亂?
工人階級,代表的應該是先進的生產力,不是代表人上人,更不應該是社會主義的新貴族!
哪個覺得待遇減了活不下去,分他三畝地,給他生產資料,讓他去勞作,憑本事吃飯。
生在城裡就高人一等吃不得苦種不得地了?這還是新中國嗎?
如果靠從土地上壓榨高福利生活待遇,那麼早早晚晚,國企員工有還債的一天,那時的痛,只會比現在痛苦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