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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再醒過來時正躺在忘川河邊,他一睜眼,一張眼熟的女子臉孔映入視線,他猛坐起身,正想開口說話,卻隨即咳了好幾下,咳出好幾口河水。
女子伸手替他拍了拍胸,不等他氣息平穩下來,便回答他還沒出口的問句:他撐過去了。你不用擔心,他撐過去了。
她邊說,邊把一個冒著熱氣的杯子,端到他眼前:來杯熱茶?
就和他們初次見面一樣。
張起靈沒接過茶,雖然在他心中,這女子已不像第一次對話時,那樣令人討厭,他仰頭重重倒回原地,閉上眼睛。
吳邪坐在一節駛往杭州的車廂內。
他習慣性的掛上耳機,手腕困了一圈白紗帶,上頭還有微微的殷紅滲出來;他正凝神貫注的看向窗外,透著玻璃灑進來的陽光,把他的側臉漆成鵝黃色,儘管掠過的風景消逝得很快,他仍專心記著,因為他知道,有雙眼正住在他的腦海裡。
看著看著他還是睡著了,因為他實在太疲倦;沒有關係,這會兒不需要助眠藥,他會睡得很好。一邊的機子脫落了掉在他肩膀上,卻還是有個聲音,持續在耳裡回盪著;
那聲音說:你睡吧。
那聲音說:這些風景,下回我陪你一起看。
那聲音說:我現在開始想我們的未來…還來得及吧?
那聲音還說了很多話,讓他即使在睡夢中,也勾起一個好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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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話》
先來說說裡含隱喻性的幾個人物:
(1)小男孩 (2)中年男子 (3)阿姜、阿庸 (4)傲慢的女人 (5)落魄的老者
男孩和中年人是張起靈在黃泉末尾碰上的兩個人;他們一個代表純真,一個代表熟成,而兩者的共通點都是對死亡的毫不介懷──當然了,男孩的坦率來自於他連死亡是怎麼回事都搞不清楚,中年人則相反,是因為了無遺憾。
男孩隱沒在橋的另一端象徵純真的消逝,吳邪儘管有孩童般的天真,但他不無知,沒辦法把他對張起靈的情感一笑置之;而張起靈也作不到中年男子的釋然,因為他和吳邪之間的故事,還沒說完。
阿姜和阿庸,無庸置疑的,是奈何橋的把守者,是冷眼的旁觀角色;至於那位一出場就不可一世的女人──張起靈甚至用雌雄莫辯來形容她,文裡沒有細說,不過撇開一切的可能性,她自然就是孟婆莊的主子了,也就是孟婆;
關於孟婆的平生大致是這麼說的:她簡出於世,終生奉道,不問過往,也不想未來,於是身後得以被授予醧忘臺的掌管大權,也就是所謂的幽冥之神。
我在蒐集與孟婆相關的考證同時,就不禁萌生一種感想:她和某位姓悶名油瓶的傢伙好像啊,都是那麼的擇善固執,卻不知是否曾坦然面對真心所想;有時執著是一種信念,孟婆獻身於求道,張起靈只想尋回過往,然而拘泥在這個點的同時,它其實已無形連結著過往,牽動著未來,無法如他們所想的置身事外;
所以孟婆和她兩位門徒(據說是),即使死後也得循生前的道,立身於時流之外,看盡世間冷暖,帶著嘲諷和那麼一絲的憐惜;因為這些固守執念的人好像在重蹈她們的覆轍,但沒有了這群人,她們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呢?於是反覆如此的迴圈相應而生,一如張起靈和吳邪之間的追逐。
那個站在竹籬前悼念的老者,是為了世事不能如他預想中的進行,所以摧毀掉一身傲骨;儘管遭遇相迥,但心境相似;
張起靈為了拾起記憶,一昩向前,其實他往前和倒退的腳步是相互矛盾的,只是他自己沒發覺;這份矛盾原本也不關別人的事,直到吳邪的介入,他追著他跑,而他自以為死亡可以像把剪刀,把兩人決絕斷開,其實早在心念動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