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3部分

的零件一定會日益磨損,揹負歲月的傷痕直到功能停歇,拉出細紋的笑顏、變白的髮絲、偶爾疲軟的心志,都是維繫生存的不變定律,所以,我無法教導王業一個人如何能看上去不老,那等於變相讓他的生命止步。

在時間同樣停不下腳步的流程中,太陽下山的很快,透光的屋內一下子黯淡下來,彷佛也啟動王業的指撥針,提醒他該移動到下一個排程去了;不知道何時又偷偷爬回我身上的小伶兒,這會兒睡得正沉,我小心翼翼抱起他,交給王業,和他一如往常簡短互道了別,然後替他開啟玄關的門。

跟著關門聲一同響起的,是歸還給這座屋子的寂靜,我所說的是完全的安靜,而安靜本身也可是一種進行式。是每回隨著人聲離開,一定會發生的預見景緻,就像一定會接在白晝後方的夜晚。

我所謂的安靜,就像不老的容顏,同樣不是形於外的表象,而是由裡至外的透徹觀感;安靜不只是周遭的人事噤了聲,或者嘈雜的喧鬧瞬間收止,而是當你獨自一人,卻沒有任何的疑問,你不向腦內丟出問句,自然也得不到一絲迴音,人們能靠自問自答渡過無聲的時光,因為,寂靜太磨人。

--至少對大部份的人來說是的。

※※※

近來我感覺膝蓋有些痠疼,還在想是否小伶兒的體重增加了,還是個兒長了,王業這些月又多拉了幾個線頭,在外奔波的很,自然我也還沒能對他兒子的發育情形作正面確認,卻也不心急,這年頭能忙碌總是好事。

於我而言,忙碌本身是個古老的名詞,一雙腿從在墓室裡踢斷粽子的腦袋,到了某個時節便只翻得過海拔不高的山,再看現在,連充當一個娃兒的床板都嫌吃重了;然而這也是齒輪磨損的證據,我感到慶幸,自己尚在這臺運作規律的生息機器裡。

有一陣鏘、鏘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側耳傾注聽,發現聲音是從轉角的臥室傳來的,這時我也正坐在那把面窗的藤椅上,緩解膝處的不適,所以想起身時費了點力道,那陣異樣的聲響不減反增,讓我無法不在意;

我借用了延伸到房間的牆面,當作扶持,想追尋聲音的來源,臥房和客廳,都和這間屋子其它角落一樣,沒有多餘的傢俱,唯獨臥室的壁面上掛了一個相對突兀的物品,一把墨色黑的古刀。

其實早在聽到鏘聲時我就該聯想到,只是,一把靜靜懸掛著的刀具,怎麼可能無端作聲呢?儘管那聲響我如此熟悉,卻是在入耳的剎那才記起了這份熟悉,它一開始的發聲只是蜻蜓點水,隨著我接近,和我腦內的甦醒,它的鏗鏘聲越發鼓譟,宛如曾無數經歷的如臨大敵。

我的膝蓋跟著我的眼前,一軟一黑,在意識被入眼的漆黑填滿之前,我還記得的是我拿起床頭電話,撥打給鄰近的醫院。

※※※

王氏父子把我罵慘了,可想而知。

我指的自然是與我同輩的王盟,與我們共有的兒子王業,屬於他們的子孫輩,小伶兒和小俐兒這兩個娃,還在病床的後方玩捉迷藏,醫院對他們來說是新鮮的地方。

小薇正去辦入院手續,燕子 (王業的妻子,本名姚燕) 則去買水果,我心內暗說不該勞師動眾,表面卻還是靜靜接受討伐,看著眼前一對父子如出一轍的怒罵,我覺得自己和他們的立場瞬時顛轉了過來,彷佛我才是孩子,而他們成了我的長輩,若非我躺在床上,而是像那對娃兒一樣躲在床底下,沒準會被抓出來一頓痛打。

當然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意,正如多年前我的父母離開,一開始也都是小病狀,從發現到結束,一切進行的有如箭矢那樣快,機器更迭零件的速度毫不手軟,卻也必須如此才能讓運作持平。

相較於對長輩患病的不忍,王盟的心情是加倍複雜的,畢竟我們是同輩,甚至他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