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一直拒絕他,抗拒他的接近,只因我仍對唐抒陽存有無望的希望。
如今,我該清醒了麼?
我臉上微辣,婉婉凝視著他,誠懇道:“將軍,謝謝你一直幫我。假如某一日我決定了,便告訴你,好麼?”他頷首一笑,昏紅光影下,那笑浮光掠影,粲然生光。我垂下眸光,曼聲輕柔道,“那一日,應該不會太久。”
流澈瀟悄然握住我雙手,眉峰激越地上揚,眉心舒展,盪漾起欣悅的色澤:“好,我等著,我會好好等著……”
我緩緩抽手,臉頰薰然薄醉似的羞透如紅蓮:“對了,將軍有聽聞江南起義軍嗎?聽聞,起義軍首領唐王與將軍家有些淵源,有沒有這回事?”
流澈瀟頷首:“是的,唐王是流澈子孫。”他臉上的喜悅神色瞬間凝凍,好像極其不想提起此人,雙眸中的暖色漸次冷寒,“十多萬大軍逼近洛都,再過不久,洛都定會再起屠戮,血流成河,橫屍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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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闕 朝中措(4)
翌日,聽聞成王腦部受傷,躺了幾日方才痊癒,此後,再也沒有糾纏於我。十多日來,徘徊心中的,皆是半年多來流澈瀟溫厚待我的點點滴滴,卻仍是無法下定決心與他共赴世外桃源。
而陸舒意,自那日之後,再無訊息,只聞被西寧望禁足西寧府。
光陰流逝,江南十六萬雄師日日逼近。八月初二,雄師抵達關州。陛下派出京郊八萬駐兵前往關州,流澈瀟為副將。初三,兩軍激戰一夜,戰況極為慘烈,滿城堆屍,滿河血水。江南雄師損失三萬,洛都王師損兵折將,只餘兩萬餘人倉惶北逃。
流澈瀟下落不明,幾疑陣亡。
陛下寢食難安、憂心如焚,群臣神色冷漠、莫不緘口,提不出一個有效的抵抗之策。
八月初五,江南雄師兵臨城下,四方圍困洛都,猶如鐵桶一般堅固。
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趁著這個離亂、血腥的時刻逃離這座金煌而幽深的九重宮闕。然而,又擔心唐王挾持的少年天子果真是凌楓,那該怎麼辦呢?任其身陷宮廷權斗的泥淖、自生自滅甚至淪為皇權爭霸的犧牲品?
不,不行,凌楓只有我一個親人了,我怎能放其不顧呢?我答應過姑姑的,要好好照顧凌楓,讓他平安長大,我怎能背棄對姑姑許下的承諾呢?
再者,流澈瀟生死未卜,我又怎能獨自離去?罷了,即使宮傾,即使唐王攜少年天子入主宮闕,我亦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龍城!
八月初六清晨,唐王下令全線攻城。巨木轟擊城門的轟隆巨響一聲聲的傳來,潮水一般從四個方向陣陣湧來,低悶,沉肅。仰望宮牆,一角天宇極為湛藍、明澈,藍到深處,翡翠玻璃似的,彷彿能映現出自己虛淡的臉容。濃煙滾滾,從四面八方騰湧,仿似藤蔓、攀上天空,漸漸遮蔽了明朗的天色。
龍城驚亂,洛都也是民心浮動的吧!火光燎原,漸漸燃起大半天際,一如火蛇迅速騰竄,燎烤著藍藍的天幕,似要吞噬那輪耀眼的太陽。
未時,金戈擊撞聲、刀劍互砍聲大盛,逐漸逼近,彷彿就在近旁。高揚而低悶的巨響再次從南面傳來,彷彿是龍城最南面的宮門,直要撕裂人心。
“娘娘,外城已經陷落,怕是要攻進龍城了。”阿綢站立於我的斜後側,語氣平淡,不驚不亂。
立政殿殿前的城臺,三個身影靜立於漢白玉雕欄,初秋的涼風掀起裙裾、飄舉成蝶。阿緞靜聲道:“天色將晚,娘娘有何打算?”
我淡淡道:“生死由命。你們害怕嗎?”
阿綢素然道:“奴婢從不知何為害怕,娘娘無恙,奴婢自然無恙。”
阿緞寬慰道:“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