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發財,倒是在周遊了這塊大陸之後,在貝努埃高原獲得了一項小小的採錫礦特許權,那兒離奈及利亞的喬斯8 英里。當時,馬來亞仍然處於緊急狀態,所以錫很貴,價格看漲。他和奈及利亞的土著工人並肩幹活。因此,一些殖民者的太太們在英國俱樂部裡閒聊時說這證明了大英帝國末日將臨,說他“採取土人的生活方式”,是一種“非常惡劣的表現”。這倒是真的,馬爾羅尼確實喜歡非洲生活方式。他喜歡叢林,也喜歡那些非洲人。那些非洲工人似乎不必去考慮會遭到他的吼罵,或者被他打耳光、被迫去幹更多的活計。他也和他們一起坐著喝棕櫚酒,他不但沒有蔑視那些部落的戒律,而且還遵守那些戒律。1960年,在奈及利亞獨立前後,他的採錫礦特許權期滿了,於是他給一家公司當管理人員,那家公司在附近擁有更實惠的採礦特許權,名叫曼森礦業聯合股份有限公司。到了1962年,那項特許權也到期了,他就被僱作曼森公司的職員。
他已年到半百,卻依然身材魁梧,臂力過人,身強力壯就像一頭牛。他的手很大,因為成年累月在礦裡工作,手上都被劃破結成了疤。這會兒,他用一隻手劃拉著捲曲的灰髮,另一隻手把香菸在吊床底下潮溼的紅土上捻滅。現在天亮了一點,快要到黎明瞭。他能聽到他的廚子在空地的另一頭生火。
儘管馬爾羅尼在採礦學和工程學上都沒有學位,可他把自個兒叫做採礦工程師。其實,這兩門學科的課程他倒是都學過,並且還學過大學裡不會教授的學問——25年艱苦工作的經驗。他在南非的蘭德掘過金子,在尚比亞的恩多拉城外採過銅礦,在索馬利亞蘭鑽探過珍貴的水,還在獅子山搜尋過鑽石。他能憑直覺辨認出不安全的礦井,靠鼻子聞就能識別哪兒有礦石。至少,他自己這麼說;並且等到傍晚他照例從貧民窟裡取走20瓶啤酒後,沒有人會為他下的這一斷言而去和他爭論。事實上,他是那兒最後一個老勘探人員了。他心裡明白,“曼聯”——這家公司的縮寫——給了他一份微賤的工作,這份工作要到離開文明社會很遠的幽深的叢林和荒僻的腹地去,並且必須—一勘探清楚。不過,他喜歡那樣的生活。他喜歡獨自一人工作;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
他最近的工作當然是稱心的。三個月來他一直在一個山麓小丘探查礦藏,那條山脈叫“水晶山”,位於西非海岸的一個小飛地,贊格羅共和國的腹地。
他被告知到水晶山周圍的什麼地方去集中勘探。那兒有連綿的較高的山丘和起伏的圓丘,高達二三千英尺,縱貫這個國家,與海岸平行,離海邊40英里。這條丘陵帶把沿海平原和腹地分隔開來。它只有一個山隘,有一條路透過這個山隘到達腹地。那是一條土路,夏天被烤得如同水泥地,冬天則泥濘得像沼澤地。山巔那邊的土著是文杜族人,除了他們的工具是木製的以外,這個部落差不多進人鐵器時代了。馬爾羅尼在不少荒野之地待過,不過他發誓說,他還從未見過像贊格羅的腹地那樣落後的地方。
在這條丘陵帶的一頭是一座大山,這兒的丘陵以此山得名。這座山甚至還不算那兒最高的山。40年前,有一個傳教士隻身一人穿過丘陵進人腹地,然後又循著山隘改朝南走,走了20英里,只見一座卓立不群的山隱約閃現在眼前。頭天夜裡這兒下過雨,那是一場驟雨,在五個月的雨季裡,這樣的驟雨很多,給這個地區帶來300英寸的年降雨量。當傳教士看見那座山時,它正在晨光裡生輝,於是他把此山叫做“水晶山”,並把這個名字記在日記裡。兩天後,他被人用棍棒打死後吃掉了。又過了一年,這本日記才被一個殖民軍的巡邏兵發現,它被一個土人村落當成一本符咒來用了。殖民軍士兵奉命執行任務,掃蕩了這個村落,然後回到海岸,把這本日記遞交給教會。這樣,那個傳教士給這座山起的名字就流傳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