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懇求地望著他,說得一字一頓清晰:&ldo;請你幫一幫忙。&rdo;
他捏了捏袖口。身後是紛紛揚揚的桃花花瓣。暮春的日光和煦。而他神色冰冷,彷彿不留情面。我站在那裡良久,想著是不是要哭一哭才能讓鄢玉鬆動。這對現在的我來說其實不是很難。忽而聽到他輕描淡寫地開口:&ldo;我可以答應你。&rdo;
我仰起臉,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ldo;我知道你是怎樣想的。假如失敗,不過就是讓顧衍之知道你得了骨癌。這跟沒有實施心理控制的後果一樣。你也沒什麼好再失去的。但是假如萬一能夠成功,我希望後果你也已經自己準備好。&rdo;
&ldo;…什麼?&rdo;
他淡淡說:&ldo;你過世那天,顧衍之不會知道。等你過世後,他也不會去你的墓地。你們那些過往回憶,從今往後只屬於你自己。顧衍之以後還很可能會另娶她人。如果你確定你能受得住統統這些,那麼我可以試試幫一幫你。&rdo;
他的話簡直字字誅心。
隔了半晌,我終於哦了一聲。理智上我的下一步是很想有些無所謂地說一句沒有什麼關係。然而事實證明這六個字在此刻竟莫名有千斤重。我張嘴很久,仍舊說不出口。所能做到的只有小聲回答一句:&ldo;可以。&rdo;
我忽然想起葉尋尋在我讀大學後的某一日講過的一句話。那時一切彷彿已經紛紛塵埃落定:李相南拿了t城當年的理科高考狀元,不久離開t城,去了他心目中嚮往的a大念大學;葉尋尋和鄢玉第二次複合,不久過後又第三次分手,再不久她和我一樣讀了t大,而鄢玉獨自一人來到a城。我周圍所有的人都是單身一個人,唯獨顧衍之與我每次出現都成雙成對。終於在我二十歲生日那天葉尋尋被刺激得受不了,用一種怨結的眼神看著我,幽幽說,杜綰,你幸福成這樣,上帝都會忌妒的。
葉尋尋不慎再次一語成讖。
現在想來,過去四年我的感受加總起來可以只概括為三個字,太美滿。每一件事拎出來都足以讓如今的葉尋尋與我絕交一頓。我還記得我自己悄悄溜去a城那次,在第二天醒來時,所感覺到被單下面的乾淨清爽。以及顧衍之穿著藏藍色睡袍側躺在身邊,我們之間密密相貼,近到我可以看見他被睡袍鬆鬆掩住的鎖骨,和脖頸以下的面板。他的另一隻手搭在我後背,卷著我的一點發梢,嘴角有些笑容。而後他慢慢挨過來,落在我額頭上的一點親吻。
十年前顧衍之在庭院前種下的那棵銀杏樹,如今已長成亭亭模樣;在我十九歲那年,顧宅曾因迎接新婚而重新翻修,顧衍之的臥室依照我的心願做成淺色素淡的裝潢;在我臨近二十歲生日的時候,t城媒體曾競相報導市中心一塊空置了半年的地皮,在一個月的動土施工後不見吊車磚瓦,而是建起了一座二層小樓高的玻璃花房。
只是莫名地,竟沒有相關新聞將源頭尋到顧衍之這裡。我曾覺得奇怪,向顧衍之詢問箇中原因,顧衍之只輕描淡寫告訴我是新聞人員辦事不力。直到有一天江燕南找上門,將顧衍之辦公室的門一腳踢開,無視身後迅速捂住雙眼的秘書,以及被顧衍之迅速壓進懷中裹上風衣的我,暴怒到語氣甚至自帶了迴音:&ldo;顧衍之你好意思!好意思!市中心那塊可是我的地皮!我的地皮!你從我手裡買走的時候不是說要蓋遊樂城的嗎!說好的以後分紅現在去哪裡了!去哪裡了!我的錢啊你賠我!你賠我!你蓋個破玻璃房子有什麼意義!有什麼意義!你給花住都不給人住!給人住!你簡直喪心病狂!喪心病狂!你說啊,你蓋座破玻璃房子圖的是什麼!啊!&rdo;
顧衍之等他一口氣吼完,啊了一句,平靜道:&ldo;因為有人喜歡,加上我樂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