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顧衍之都沒有同我講過。在這些天裡，我們很少會談及病痛方面的事。大多都是一些笑話和趣事。顧衍之從未主動提起過這方面的話題，更不要講死亡這兩個字眼。只有偶爾去面見醫生的時候，我聽到顧衍之和醫生的交談，他的語速快而清晰，講的都是病症方面的專業術語或縮寫字母，我才能隱約知曉，他了解我的病症，甚至遠遠超過我自己。

一直以來，顧衍之做過許多的事。我都只可以看到冰山一角。就像如果沒有蘭時，我不會知道他捐助過慈善，更不可能知曉他捐助慈善的原因，也不會知曉他聯絡國外專家，延請來頂尖的醫師。以前他做那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事，每次被問及，他都只輕描淡寫。如今外面有關顧衍之的報導連篇累牘，會診輪番馬不停蹄，可是在這個病房裡，仍然是雲淡風輕。

葉尋尋曾經批判顧衍之這是獨斷專行。我卻相信這都是處於顧衍之充分了解我性格的前提下。他知道對於我來說，最合適這樣做。

鑑於出院，我終於可以脫掉病號服，換上自己的衣服。鏡子裡的臉頰今天出奇紅潤，終於沒有了這些天來那種蒼白的感覺。進入車子後我想了想，嘗試著跟他說：&ldo;哎，突然很想吃城東那家的義大利麵，可以嗎?&rdo;

一個小時後，我們從城西拐到城東，車子緩緩停在那家意式餐廳前。

其實這些天被放化療折騰下來，胃口已經基本被毀到聊勝於無。即使今天狀態很好，胃口卻仍然如故，只吃了幾口就放下餐具。大多數時間還是在跟顧衍之聊天。落地窗外的街道整潔安靜，沒有幾個行人。抬頭望時天青雲淡，陽光在空氣裡活潑翻滾。我和顧衍之並排挨著坐，說著沒什麼邏輯的話題。中間若無其事地抓他的手指，很快被他反手握住。然後撓了撓他的掌心，被他攥得更緊。我說：&ldo;哎，一直沒有問過你，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我話很多呢?&rdo;

他說：&ldo;要聽實話還是假話?&rdo;

我說：&ldo;實話。&rdo;

他說得雲淡風輕：&ldo;實話說，是有點兒。&rdo;

&ldo;…&rdo;我盯著他望了一會兒，又說，&ldo;那你是不是有時候還會覺得我很幼稚呢?&rdo;

&ldo;這次要聽實話還是假話?&rdo;

我斬釘截鐵說：&ldo;假話。&rdo;

他單手撐著下巴，有點好笑意味地瞧著我，我說：&ldo;不管實話還是假話，你難道不知道其實別人問這種問題的時候，其實只是想聽一些好聽的話的嗎?&rdo;

他說：&ldo;綰綰，我遇到的最幸運的一件事，就是十一年前在山裡找到了你。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我，就像你說話，不管是多是少，其實沒有關係，我都喜歡聽，這就很好。幼稚不幼稚，也是一樣。&rdo;

我說：&ldo;你這說的是假話嗎?&rdo;

他說：&ldo;是。&rdo;

我覺得此刻我一定滿臉的失望：&ldo;真的嗎?&rdo;

他漫不經心道：&ldo;假的。&rdo;

&ldo;…&rdo;

我們一直在餐廳流連到下午才回去。一路被顧衍之抱到二樓，看了一場電影，再往外望的時候天邊已經有霞光流轉。被他抱回臥室的時候聽見他隨口問：&ldo;晚上想吃些什麼?&rdo;

我摟住他的脖子，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說：&ldo;你。&rdo;

&ldo;…&rdo;

他低下眼來，看了看我。一邊將我放在床上，唇角露出一點笑容：&ldo;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