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還有一個昏了過去。她卻仰起她的臉,用長孫晟這一生再也不能想像到的美麗對他哭著笑著,以晶瑩而璀璨的明眸專注近乎貪棼的看著他。
“你,終於來了嗎?”聲音如夢如幻,然後對他伸出如玉如雪的纖纖素手:“請,為我擷一枝花。”
他深深目注她,頷首,從那匹如雪的駿馬上輕盈的跨下。
然後,在無邊無際的似錦繁花中優雅的擷一朵燦若朝雲的山茶,微笑著向她走來。
——這是她的夢,所有的夢,全部成為現實的夢。
* *
那一刻,她幸福的甘願死去。
或者,如果真的死在那一刻,她會是永遠幸福的,可她沒有。
於是,下一個剎那她開始明瞭:也許所有的夢全部都可以成為現實,全部的現實卻永遠不止於所有的夢。當美夢停了,那些美夢之外的現實往往就會極之可怕——夢境越是美麗,現實就越是猙獰。
當山茶花與她的手之間只差最後一指的距離,因為幸福,或者是終於想起的羞怯,她竟怔然的看著那朵夢裡的花開放在眼前,卻良久都無法動作。
山野之中,那些陪伴她長大、瞭解她所有心思的侍女們看著她,看著她的的夢終於實現,一時間歡喜的忘記了平日裡種種規矩與束縛,一個個忘形的喊起來:
“等了十九年吶,天可憐見,終於等到了!”
“郡主,接過來呀,快接過來呀!”
終於,她鼓足勇氣伸出手。
——她伸出手,長孫晟卻隨之縮回了手!
——她因為侍女的打氣伸出手,他卻因為侍女的提醒收回手!
一寸一寸,長孫晟收的很慢,但是堅定。
空氣在一剎那凝結,她看向長孫晟,定定看著,全不能反應,一種莫名的危機和痛楚襲來,讓她倉皇的幾乎要奪路而去。但她沒有動,倔強的不動。
或者,是被定在那裡不能動。
就那麼定定看著長孫晟的手一寸一寸收回。
* *
他每收一寸,她的臉的就蒼白一分,到他終於把手全部收回,她的臉上早已血色全無,整個身子搖搖欲墜。
長孫晟那雙明亮漠然、卻又看透一切的雙眼也一直看著她,看著她所有的倉皇畏懼和絕望。到最後,終於也忍不住逸出了一絲嘆息。
他將視線定在自己手中的鮮花:“曾經,你是郡主,屬於襄國,叫做無雙。”
“曾經?”她將自己的下唇咬出淋漓鮮血以找回開口的力氣:“那麼、不知、我現在、是什麼?”聲音破碎,但是驕傲。
長孫晟聽著那聲音,修長而穩定的手竟禁不住的輕輕一顫。
一些花瓣,在這一顫中飄落於地。
他看著,眼中嘆息之色愈深,一絲憐惜和不忍滑過,聲音卻是涼淡而輕柔,有說不出的動聽——那是她幻想和等待了太多年的聲音:“現在,你是北周的千金公主,由天元聖尊親自冊封,即將和親突厥大可漢攝圖。”
她看著他,雖然他仍在看那枝花而不曾看她,但她確定他所說每一個字的真實性。
一剎那如死的沉寂後,她笑起來,瘋狂而淒厲的笑起來。
怎能不笑?!如果命運開了這樣一個大玩笑給你——你為一個自以為美麗的夢幸福而痴迷的活過了一個青春,用全部的生命去期待她的實現。然後,她終於實現了,卻原來只不過是一個悲慘命運的最初序曲。而,殘酷的揭開這個序曲的人,正是你堅信他可以給你一個永恆無傷的樂園的人。
那一年,是公元580年,北周大象二年。
花事 章二 惡魔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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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宣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