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姑果然疼我。”史湘雲就勢滾到賈敏的懷裡撒嬌,不知道的,還當是親母女呢。
戲臺子搭起來,以賈母為首,大傢伙依次坐下,衣香鬢影環佩輕搖,好一副榮華富貴圖。
景玉早過了讓姐姐牽手的年紀,蹬蹬蹬跑到賈母跟前,一點也不認生,“外祖母,我要看武松打虎。”他最不耐咦咦呀呀的文戲,只喜歡武戲。
“好,好,就點我們景玉喜歡的。”賈母開了口,景玉最小又是遠來的客,接著便讓史大姑娘和寶釵點。
他們點是點了,點的卻是賈母或王夫人平日裡就愛聽的。即沒拂了好意,又表了孝心。看到這些夫人讚賞的目光,她頓時明白了,在別人眼裡,她大概就是個古里古怪被賈敏寵壞了的嬌縱大小姐。
可是,嬌縱又如何。她是林如海的女兒,只要父母俱在,她就可以一直嬌縱下去。若不然,她就是再聰明乖巧懂事,也不過是個人人輕視的表小姐。
想到這裡,黛玉不自覺的挺了挺背脊,這一世,她就代林妹妹肆意的活一回吧。
史湘雲點的是文戲,一眾旦角在上頭邊唱邊哭,偏這哭聲又婉轉悠揚,聽著竟不覺得煩悶。戲到正酣,一個素服女子登臺,只聽得史湘雲大大的“噫”了一聲。
別人都看史湘雲,只有黛玉抬頭看了戲臺。
果然是了,戲臺上的女子身段嫋嫋,削肩膀,水蛇腰,一身白衣更添楚楚動人之姿。
再看這臉龐,黛玉“噗嗤”一下子笑了。果真和她有三分相似,俱是瓜子臉柳葉眉,只是五官更粗糙些,遠不如黛玉精緻。但在普通人家裡,生成這樣,已是相當不易。
黛玉似笑非笑的朝史湘雲看了一眼,史湘雲臉兒頓時漲的紅了,本來已經嚥下了的話,看到她這一眼,再也忍不得脫口而出。
“這戲子和我們姐妹當中有一個人長的相似,你們猜是誰?”
原來,這感覺是這樣的啊,黛玉聽完反倒了然。她根本沒有被史湘雲的這句話激怒,只覺得好笑。一來她不是真正的黛玉,沒有那玲瓏心竅,二來她父母俱在,又不用寄人籬下,又甚可自卑的,根本不懼別人的調笑。
“還用猜啊,不就是我咯。”黛玉看到幾位姐妹的臉色,坦然笑了。戲子,你們稱為戲子,幾百年後可是大明星,誰會覺得跟大明星長的像而不高興。
景玉卻是土生土長的孩子,知道這不是好話,狠狠瞪了史湘雲一眼。若不是記得這是親戚,怕是已經嚷了起來。
“你瞪我做什麼,又不是我說的,是你姐姐自己承認的。”史湘雲被他一瞪,象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乍著全身的毛髮跳了起來。
前頭這些孩子的把戲全被大人聽的一清二楚,賈敏看了一眼史湘雲,只是笑笑便別過了頭。到底是父母雙亡的孩子,誰好意思說什麼。
賈母看戲看的入迷,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一般。其他人,就更沒有立場去說什麼了。一時之間,史湘雲嚷完這一句,竟是滿場安靜,沒有一個人說話。
史湘雲“哇”一聲大哭了起來,抬腿就要走,寶玉卻一把將她拉住,又是好姐姐又是好妹妹的將她哄住了。哄完極是得意的看了一眼黛玉,只得了黛玉一個白眼。
“妹妹,幸虧我今日哄住湘雲妹妹,不然鬧起來,多難看。”哄完了,寶玉便上黛玉這裡來討巧。
“鬧起來又如何?是呢,國公府的小姐,我們這些草民可比不了。”黛玉慢悠悠的喝著茶,極是不耐的和他說話。
“到底是親戚,大家和和氣氣的豈不是好。”寶玉嚅嚅的說話,底氣卻不如剛才足了。
是了,和和氣氣的姐姐妹妹圍著你一個人打轉,你當然覺得好。黛玉不便說出這等話來,只輕笑一聲,“這麼說,倒是我不和氣了。”